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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旧幕府军在放弃城池仓皇逃走的时候,偏偏没忘了对城内仅有的一口水井投毒,于是,赤报组众人的饮水与做饭,就只能全靠一处蓄水池和城主小花园里的鱼塘,这么多天下来,早就浑浊变味了,但由于老天爷一直不下雨,大家依然只能捏着鼻子喝臭水,甚至还得限量——存水已经不多了啊。

极为糟糕的卫生状况,严重透支的虚弱体质,生死一发的心理压力,还有在频繁战斗中所积累的外伤……这么多的不利诱因统统叠加在一起,就很自然地导致了疫病的爆发与蔓延。

而更让相乐忠八感到挠头的是,在这座刚刚夺取不久的城堡内,虽然不缺粮食,不缺弹药,但却根本没有任何祭祀或巫女可以为他们施法治疗,而在进军路上绑架来充当军医的两个和尚,因为佛陀陨落的关系,早已丧失法力沦为了废物——连他们自己都病倒了!

最后看了一眼退回城下町中的敌军之后,相乐忠八垂头丧气地走下城墙,来到城堡底层的评定间内。自从战斗爆发以来,这里就被改成了临时医院。

为了做饭和烧开水(这情形实在不敢喝生水),还有修补城墙的破口,城内很多房子都被拆掉了劈柴烧,因此所有伤员病患都只能聚集在这一处,也方便看护与照料。起初几天倒还好,但随着瘟疫的出现和蔓延,躺倒下来的病号竟然已经达到二百多人,把这处约摸一百坪(1坪=33平方米)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原本整洁的榻榻米上满是脓血、痰痕、屎尿和污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污与腐臭的刺鼻气息,听到一声声仿佛凄惨怨灵般的痛苦呻吟。

为了避免自己也被感染,相乐忠八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就召唤管事的人出来问话,“……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谁好一点了?”

“……恐怕没有啊,总长!昨晚又有四个得鼠疫的兄弟没能挺住,今天早上还有一个梅毒发作的人偷偷割腕自杀。另外还有两个人患上伤寒,刚刚被送进来躺下。”

这医院的管事耸了耸肩膀,摘下自制的粗布口罩苦笑道,“……伤寒、麻疹、梅毒、鼠疫、天花,还有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不管其中的哪一样,如今都是无药可救。偏偏这地方条件简陋,还弄出了交叉感染……实话实说吧,我现在既没有治疗术,也没有西洋药水,对他们简直是一点挽救的办法都没有啊!”

看看榻榻米上那些辗转反侧、连连呻吟的伤病员,有不少人身上还淌着黄绿色的脓水,一部分最严重的甚至已经丧失意识,大小便失禁,臭烘烘的屎尿流了一地,相乐忠八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死不瞑目的相乐总三大哥啊!这就是您一心效忠的那位“圣君”造出来的孽呐!

※※※

被相乐忠八派进这危险之处看护伤病员的人,是他的一个远方侄子,原本在寺庙里当过几年小沙弥,给负责行医的老和尚打下手,所以才认得出这么多疾病的症状。

可问题是,光是认出了症状,并不等于就知道该怎么治疗了。由于垄断了生死轮回之路的佛门在这个国度几乎一手遮天,东瀛岛国的医疗市场自古就是佛门神术一统天下,草药学很不发达。纵然有人知道几个很不靠谱的乡下土方子,眼下也没办法出城去搜集药材,城里更不会有药品储备……

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管这事的还是个半吊子。

“……这受诅咒的破城真是守不下去了!病死的居然比战死的还多!”

相乐忠八猛地一跺脚,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开战以来,哪怕算上伤口感染得败血症的,也才有五十多人战死。可近几天敌人已经不怎么攻城了,却有六十多个弟兄遭瘟挂了。如今剩下的不到三百人里头,居然有两百二十多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其他人大多也就是勉强能走得动罢了,还得硬撑着日夜换班……这样的空城简直是一攻就破!每次看到敌人在城外拉开架势,再看看身边寥寥无几的那么点儿弟兄,我心里都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