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来,有不少长大的孩子,想走出去到外面闯荡,但又对未知的世界感到恐怖,老神甫就鼓励他,“恐惧只是层雾,让许多东西看上去模模糊糊,但只要向前走一步,穿过去,你会发现,其实不过如此。”
有的人发了小财,将家人接到城市里生活,却没有对启蒙老师表达任何感激之情。他也不以为然。
老神甫是乡上最富有的人,他有一匹老骡子和两只羊,每季度教会也会分发一笔款项给所有的教堂,但他经常囊空如洗,因为他领养着三个无家的孤儿,要出资给所有求学的孩子购买文具,贴补没有生活能力的孤寡老人,维护修整比他还老的教堂,免得哪天塌陷。
我们现在都已清楚,纪·伯伦是位光辉的圣人,是良善默默无闻的支柱。但他之所以出现在诸位的视野中,是因为老神甫又拣回了一名孤苦伶仃的小劫匪。
那是在一个月前,老神甫骑着同样衰老的骡子,从地区大教堂领取款子后刚刚转回,两百块,一半现钞一半硬币,零钱碎钞很多,显得荷包鼓鼓的。他用了四分之一,在城里买了些必备的物资:几大叠廉价纸,蜡烛、两包化肥和带给学生们吃的糖果。
缓坡的山路经年未修,有次老骡子就陷到了路上凹陷的地方,差点折断了腿,所以神甫在上山时,都会将坐骑牵着走,每次回到镇子时,人比驴还累。
神甫在午后时分路过了一片小山林,他寻思着歇歇脚,在树荫下喘口气。
于是他将骡子拴在树上,让它啃食着嫩草,自己从兜裹里摸出面包和清水,在进行过宗教的餐前仪式后,坐在草地上,用小铁刀切着硬面包。
骡子突然不安的挣扎着,他看见一个披着灰袍子,身材矮小的人出现在面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剑。
“交……交出来……把它给我……”那人声音很沙哑。
“劫匪么?发现我刚领取了善款,从城里就跟来了?”神甫悲哀地想,因为没强盗会来抢劫一个穿着破褂子的穷人。
“这是天国给穷人的慈悲,是孩子们的书本费。”纪·伯伦试图劝阻,但如果对方来硬的,他阻挡不了。虽然这个人和他一般高,但神甫是个体弱的老人,手中也只有一把破旧的餐刀。
“……教……会?”那人声音变轻了,斗篷下的眼睛,似乎也闪烁不定,但还是慢慢走了过去,飞快地从纪·伯伦手中,夺过了一小半切好的面包,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这种黑麦子烤的面包非常硬,不合着水吃几乎难以下咽,强盗咳嗽起来,像被噎住了喉咙。
老神甫默默地看着,他才发现,这人裹在身上的袍子又脏又破,几缕垂出来的头发也沾满灰土,袍底露出皮靴的鞋头,已经和里面的袜子一起磨烂了,黑兮兮的脚趾头流着血。
除了那把造型精致不知来历的短刃,这人像个乞儿多过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