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屋外的槐花树下,众人陆陆续续出来,向他投来一瞥,又匆匆忙忙离开。北境祝祭安慰他:“你别这样……冷静一点。”
大家都要忙自己的事,虽然初霁离开,悟德院却能运转如常。初霁变成天道后,整个世界都靠她运转。
那与曾经也没太大区别,初霁依然在他们身边,生活中处处有她的痕迹。对他们来说,初霁从未走远。
但对荆恨月来说,却不一样。他要的不是这种,他要的是一个人,活着,站在他面前,明明长着一张清淡的脸,笑容却像狐狸,喜欢耍小聪明,故意气他又对他花言巧语。
他要的也不是时时刻刻的无声相伴,而是激烈生动的争吵,互相给对方挑刺,谁也不服输,却同时明白对方怎么想,等待对方先低头,或者强迫对方先低头。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要的不是天道初霁,而是他的初霁。
但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了他们的初霁,唯有他,被初霁遗忘了。
荆恨月心中燃起浓郁的火气,用力威胁道:“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祁镇。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浮在半空中,俯瞰这片城池,几乎所有修士还不到化神,他只要轻轻一挥手,就能将它烧成灰烬,烧成琉璃。他可以毁灭一切,但他的手反复举起又放下。
并非因为不想,而是因为,这么做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烧了这座祁镇,他就能引起初霁的注意,那他一定现在就焚烧天地。但他心里清楚,就算烧了,初霁也不会回来。
那么做一切事都没有意义。
他站在屋顶上,无端想起曾经在邯城,他第一次燃烧自己的血脉,初霁叫醒他的模样。
如果变成失控的魔尊,就能换回初霁,那他可以永远失控。
但现在不会有人叫他的名字了。不会有人愿意接近他,唤醒他了。
荆恨月忽然感到可笑,心知被初霁放弃,他感到无比讽刺,但更令他愤怒的是,他意识到自己被初霁摆了一道。
她变成天道前,一定在想“他会理解我的”。
他可以理解,但他不想。
初霁也一定清楚,他会非常难过,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以前荆恨月仇恨常家,仇恨沈家。
但今天有史以来第一次,荆恨月如此仇恨这个世界。
他也是第一次想,如果她回来,他一定要让她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视线里,要她亲口承认他比这个破烂东洲更重要。
否则,他就一把火烧了建木,烧了天地龙芽,烧了初霁在意的一切。
他一遍遍在心中重复,可是,没有人会出现了。初霁变成了没有七情六欲的天道。
荆恨月慢慢抬起头,视线掠过槐树下的石桌。
一个狐狸摆件落了灰。
“初霁。”荆恨月长睫盖住琉璃眸,低声重复,直到槐花落满他肩头,“我恨你。”
他咬牙切齿,一遍遍说“我恨你”,说到最后却嗤笑几声。
白粲几近透明的脖颈上,青筋清晰可见。
……
天道运转如常,初霁再次俯瞰世间,审视自己的造物。
一个界外人,荆恨月,坐在槐花小院里,差点引动天雷劫。
每当初霁注视他,总会升起一种空荡荡的异样。不过那很正常,毕竟荆恨月不同于他人。
他所作所为钻了她七条法则的空子。
荆恨月算半个东洲人。他对东洲似乎有一种爱恨交织的情绪,爱-欲令其生,但某些时刻,他的确因她起了灭世的心思。
而她成天道已是事实,无法改变。
初霁淡淡望着他片刻,将视线投向时间长河中。凡人解果,天道则解因。
这一次,初霁并未直接降临在他身边。
荆恨月是赤日先民,加上常年住在沈家,防备心格外重。因此,初霁降临在他迷雾重重的灰色梦境中。
此时的荆恨月才大约十岁。比起成年后,他幼时样貌更加难以分辨男女,但身高已是出挑。
初霁也没有教他下棋。因为荆恨月一眼就看见了她,接着,冷冷淡淡对她说了三个字:“别烦我。”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天道说话。
初霁脸上不见喜怒,甚至毫不在意。
因为她启声就让小少年荆恨月怔愣在原地,浑身紧绷。
她只点破了一名一身份:“荆恨月,赤日先民。”
荆恨月如一匹蓄势待发的年轻猎豹,盯着初霁,倘使下一刻她动手,他都不稀奇。
初霁轻轻挥手,梦境地上的乱石聚拢成一片石椅子。初霁坐了上去。
“你为何事伤心?”她开门见山。
荆恨月冷笑:“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初霁停顿片刻,嗓音幽然:“你未来的朋友。”
荆恨月靠在墙边,似是很惊讶:“我们未来好到我都告诉你真名了?”
成年后的荆恨月语带刺,但少年更甚,三句话不嘲讽一句仿佛就会变成哑巴。
初霁如实告知:“好到我们几乎成为道侣。”
荆恨月忽然坐了起来,胡乱打量了一下初霁:“我这种人还有道侣?”
初霁静静望着他,不言。
荆恨月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你这人这么闷,我们是怎么成为道侣的。”
初霁依然不言。
荆恨月明白了,初霁在耍他玩。
什么道侣朋友,全都是她拿来骗人的话。
对吓跑她这种人,他很有经验,直接拉开外衫,向初霁展示里面锦绣堆叠的衣裳:“我是个男人,但是我穿女人的衣服,打扮成女人的模样,恶心吗?”
荆恨月吊着眉梢看她,仿佛笃定她会一脸厌恶,起身离开。
但这是梦中,身为天道,她自然清楚荆恨月男扮女装的事实。
初霁巍然不动,神情淡如秋水。
“你想做男人还是女人。”初霁问。
荆恨月停顿片刻,忽然嗤笑出声:“男人女人不都是我?”
天道初霁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她没成为天道时,也鲜少与荆恨月说起这件事。
荆恨月抱臂笑道:“我想做荆恨月,自由来去此生。至于男人女人,修魔修道,都不影响。”
初霁蹙了一下眉。
电光石火间,她心底那种空落落的异样忽然如石击浪花,掀起一层层涟漪。
她睁眼内观,终于看清她到底在惆怅什么。
不是担忧荆恨月灭世。
也并非荆恨月界外人的特殊身份。
那一点遗憾,来自凡人初霁。
她遗憾众生道的尽头,是抛却七情六欲,博爱宽厚,统领一界。
这非她所愿,却是她不得不做的事。
她虽然选择了这条路,但内心尚有疑虑。
难道成为无悲无喜的天地法则,就是万物的终点吗?
“自由来去?”初霁语气平和,似乎即将指点小辈。
但只有初霁本人才知,荆恨月每说一句话,她心中的遗憾都会抽芽,渐渐挤开一条缝隙。
少年荆恨月:“只要是我走的路,就是我的道。和名字无关,今天我可以走正道,明天我想走歪门邪道,又如何?”
他言语间带着一股倨傲,极其符合他大小姐的脾气。十来岁的少年正是不可一世的时候,就算是荆恨月也难免。
初霁眉梢微挑:“你就不怕走火入魔?”
荆恨月笑了:“你就不怕失去自我?”
这一句话如天雷轰然惊起,那种怅然和怀疑迅速蔓延,反扑了初霁整个道心。
她内心质疑的声音不断扩大,一层层回响。
众生道是她的全部吗?
成为天道,是她的终点吗?
少年荆恨月一番妄语,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话。
但就是这句凡人妄语,将初霁一把拽下了云端,让她审视一个从未注意过地问题——
除却word文档,除却她毕生为之奋斗的事业,除却东洲百千万人的托举。
将这些宏伟功绩通通都丢掉,她还剩什么?
她还是初霁吗?
初霁的确喜欢搞钱,发展公司,但若要为这种事献出一生,让“众生道”代替了自己,就是本末倒置。
因为,永远是人走路,而不是路走人。
她不该成为天道,而是要当大老板,拥有天道。
那股质疑和怅然的力量渐渐占据了主导。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神识,眨眼间,天翻地覆,乾坤倒转!当头棒喝,她在一刹那原地顿悟。
天道不能顿悟,但凡人可以。
初霁忽然看见更广阔的天地,更遥远的未来。不仅仅只作为东洲天道。
凡人永远拥有超越自己的可能。
“仙为完美无瑕之凡,凡为无穷无尽之仙,原来是这个意思。”
初霁默默念道。
若她无欲无求,无懈可击,那与长观仙人的金身何异?
待千百万劫后,终有新生天骄会提剑而来,斩去旧的完美无瑕,确立新的规矩和法则。她若停留在原地,就难逃一死。
成仙是凡人的终点。
成凡,则能为仙人开辟新的极限!
少年荆恨月忽然发现,面前的女人忽然鲜活起来,虽然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但整个人的气质却骤然转变。
就好像,冬雪消融,春意生发,她从一个假人,变成了一个活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少年荆恨月蹙眉,“我这个人比较记仇,你敢骗我,我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对面的年轻女人沉默了很久,寂静酝酿成一声嗤笑:“真是大小姐脾气,从小就没变过。”
少年荆恨月一顿,大小姐?好像形容他还挺合适。
他不禁高看初霁一眼,这才有点像他未来的道侣,他未来的道侣应该是那种,和他志趣相投的人。
他们估计会天天斗嘴,大概率是他总胜出,然后对方气得不理他,却还是忍不住天天和他在一起。
少年荆恨月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熟不知长大后,他才总在斗嘴中落下风。
“你真是我未来的道侣?”他下颌微扬,唇角弯起,耳根止不住地泛红,“那我们什么时候相遇的。”
初霁也弯起唇角:“小孩子就别想早恋了,姐姐在未来等你。”
少年荆恨月一顿,回怼她:“你才小孩子,我们赤日先民一出生就三千岁。”
初霁:“……”
居然忘了这茬。
淦,她的姐姐居然是一个三千岁的老头子!!
初霁面无表情:“这样啊,那你太老了,我喜欢年龄差不多的同辈人。”
荆恨月羞愤得脸红:“我绝对不可能找你这种人做道侣!”
初霁眼睛弯弯:“那你长大后的品味好奇怪哦,居然找我。”
荆恨月没话说了,扭头就走,像极了每一次被她惹恼后等她哄的样子。
还是小时候的荆恨月更可爱一点,说两句就羞得面红耳赤,长大以后姐姐的心思难猜。
初霁望着少年单薄挺拔的背影,忽然启声:“你好像要醒了。”
荆恨月顿住脚步,沉默片刻,回眸问:“我会记得这个梦吗?”
初霁颔首:“你可以记得。”
荆恨月长睫微垂:“那还是不要记得了,平添烦恼。”
初霁的目光落在他白皙几乎透明的手臂上,那上面有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十来岁的荆恨月,寄居在沈家,沈家主需要他的琉璃业火,提纯沈家的血脉。
表面上,荆恨月是光鲜亮丽的沈家七小姐,众星捧月,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背负了什么。
荆恨月不愿记得这个梦,就是怕醒来之后,心中会生出遥不可及的期待。
他可以沉默地接受一切,只要想着有朝一日玉石俱焚。
若心有期待,他反而不能忍受这些遭遇,只会想明天快点到来,光明快点到来。
初霁眼眸闪了闪:“你会比沈家走得更远。”
“你说真的。”荆恨月蓦地抬头,“你不要骗我。”
初霁笑了笑:“没有。”
她虽然是个骗子,但她不会骗他。
荆恨月长睫颤动,咽了咽,脖颈线条起伏,从喉咙里溢出一个低低的:“好。”
他说:“我相信你。你快回去吧。别迟到。”
若以凡人的视角来看,此刻距离他们第一次相遇,还有整整六年。
灰色的梦境如潮水褪去,少年荆恨月望着初霁,似乎要将她记下来。但他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她的身影渐渐褪色,彻底消失。
耳畔传来隐隐鸟鸣,他重重喘息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邯城,清晨刚刚降临,雪后天地格外清净。
少年荆恨月坐在床头,揉揉眉骨,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他忽然想起今天要去祠堂。
去了祠堂,就能去见母亲。
他按着手臂上的疤痕,笑了一下,起身离去。
那梦便烟消云散了。
-
初霁抽身离开,顺着时间而下。
耳畔隐隐传来荆恨月的声音,似是呼唤,似是自言自语。
她顺着这道声音,纵身投入无穷无尽的长河中。
一丝槐花香萦绕在鼻尖,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听见他说什么后,初霁陷入沉默。
这是一个晴天,祁镇天空中漂浮着轻快的云团,荆恨月坐在槐花树下的阴影里,声音低哑。
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恨你……”
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初霁碎尸万段。
她好像不该回来。
或者回来太晚了。
荆恨月,是不是有点黑化了……
初霁:“那个,先等等。”
她突然启声,只见荆恨月浑身一滞,猛地扭头。
她的声音从桌上的狐狸摆件中传来。初霁曾经在上面标了[脚注],因此回魂时,优先落在了上面。
荆恨月一动不动,琉璃眸睁大,瞪着笑眯眯的狐狸摆件。
堂堂魔尊竟然有点呆。
初霁清了清嗓子,笑道:“这位美人,先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杀我的冲动,如果有,我等会儿再来。”
一息,两息,三息沉默。
荆恨月猛地站起身,红衣浮动,如同烈火在风中飘扬。
“初、霁!”他眼中如燃烧着赤红的火莲,一字一顿,“看我笑话很好玩?”
初霁心念一动,那狐狸摆件倏然涨大,被金光包裹住。
三息后,金光消退,显出初霁的人身。她与寻常无异,只是周身不带一丝灵气。
天道现身,自然以返璞归真的形态。
初霁心虚:“有那么一点……”
荆恨月可不容易吐露心声,刚才初霁的确有那么一丝恶趣味。
如果再晚点现身,说不定能听见他说出更多想法。
但她还是没有等太久,看荆恨月歇斯底里,她承认,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吧。
荆恨月眼眶潮红。方才有一刻,他真想一把火烧了整个祁镇。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这里有初霁的一切,她喜欢这间槐花小院,喜欢这些凡人,时间久了,他也有点喜欢。
“为什么不回我传讯令。”荆恨月压住喉咙里的哑意,微微扬起下颌,居高临下道,“还装作化为天道,断绝七情六欲的模样。你是不是又闹事了。”
初霁有种隐隐的错觉。
姐姐怀疑她出轨,还想查她手机。
“没有。”她拒不承认,“不回是因为……我的确差点断绝七情六欲了。”
荆恨月微微一怔,恐惧蔓延上他心头。他紧紧盯着初霁,仿佛要锁死她的去路。
“但是。”初霁露出一个坏心思的笑,“有位少年说的话让我回心转意了。”
荆恨月:“是谁。”
初霁笑眼弯弯:“那个少年生得非常好看,简直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他头发乌黑,触感冰凉,像水缎。皮肤白皙,唇色殷红,不用涂任何口脂,也不用敷粉,见了他,我才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
只见荆恨月的脸一点点冷下来,最后面无表情。
初霁盯着荆恨月的眼睛,内心爆笑如雷。
“那你去找他吧,我不打扰你了。”荆恨月拂袖就要走,却被初霁一把拽住袖口。
“放开。”荆恨月冷冷道。
他真的生气了。
只有他一个人一直等待,受尽煎熬,反复徘徊,初霁却和其他男人逍遥快活。
她把他当什么?
她成了天道,可以肆无忌惮。那他也可以走。
初霁咳了咳,眨眨眼:“让我想想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沈,排行第七哦……我遇到他时,他才十岁。”
荆恨月忽然怔住:“你说十岁?为何我不记得了。”
初霁拉着他的手臂晃荡,开始耍赖皮:“是他不想记得,关我什么事。”
荆恨月盯着初霁,浑身戾气忽然放松下来,但忽然意识到初霁又故意坑他,气得无可奈何。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了,只能恨恨盯着她,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初霁仗着自己刚回来,荆恨月拿她没办法,于是肆无忌惮使劲地作。
“保密。”初霁得意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荆恨月看穿了初霁。他脑海中闪过好几种治她的方法,最后却什么也没做。
他与初霁相聚的时间太少,总是吵闹,每次分离时,他都有些后悔。
从前荆恨月要吵赢,虽然他明白她在想什么,她也明白他的意思。
何必呢?
荆恨月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呢,你是怎么回心转意了。”
初霁却愣住了,她还等着荆恨月出招,她见招拆招。
没想到荆恨月转性一般,轻描淡写揭过了。
这比发现大小姐是男人还离谱!
荆恨月笑了一下,忽然反手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往怀里拽。
初霁更懵了,她左看右看,荆恨月都没有被夺舍的痕迹。
是什么让一个人在顷刻间,天翻地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初霁贴近他的身体,双臂环住他的腰,在背后交叠。
她鼻尖抵着荆恨月的心口,嗅到他身上的香气,也嗅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周身的温度比其他人都高一点,所以总让初霁有点不冷静。
美人在前,不能做点什么,真是有点可惜!
他的腰也瘦,身材是颀长的类型,是初霁最喜欢的那一款。
初霁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把道侣之名坐实了。
“……你在想什么。”头顶上传来荆恨月的声音。
初霁突然心虚:“没。”
虽然心虚,但她不信荆恨月就没想过。
她犹豫问:“怎么不吵了?”
荆恨月轻描淡写道:“我懒得和你吵。”
“??”初霁道,“谁想和你吵,不都是大小姐脾气非要我哄。”
荆恨月:“那是你惹我在先”
初霁:“你先甩我脸色好吧。”
两人之间骤然恢复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荆恨月忽然松开她,初霁同时从他怀里跳出来。
荆恨月:“我何时甩过你脸色?”
初霁振振有词:“在我夸你年少很漂亮,我看到就很喜欢时。”
荆恨月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卡在嘴边。
他耳尖微红,一动不动望着初霁。
片刻,轻飘飘“嗯”了一声。决定不计较了。
初霁:“……”
一夸漂亮喜欢就变脸,这世上没有比姐姐更好哄的人。
他们在槐树下小声说话,如同窃窃私语,毛蔷来时,愕然发现初霁坐在树下,根本没有走远。她嘀咕着荆恨月骗她,把初霁在祁镇的消息带回炼器室。
最近祁镇新开了三个楼盘,越澜带领一批悟德院新毕业的弟子主持修建。多年过去,他们中许多人已经能独当一面。越家造桥修楼的美名也扬遍东洲,大路甚至修到了北境。
大批商团无论秋冬春夏,穿行在两地,当初随初霁买卖的邯城商团四位年轻人,如今已是富甲一方。钱玉甚至还出了一本书,名为《东洲首富的二十一条致富秘诀》,一经上市引发哄抢。
最近人们喜欢去常山都、天堑和南海做生意,大批兜售锦罗城的衣服,带去第五代灵石灯,开发旅游业。
多年后,当巨龙再一次返回东洲时,愕然发现,这里已经完全不同,
建木持续吐纳灵气,滋养着这片土地,百年,千年,每一个新生儿,都能具备修道的天赋。
但这世间有那么多新奇好玩的事,奇特的城市,看不完的风景,等待人们探索。灵气被用作织布,采矿,烧饭……
因此,修仙斗法的人变少了,幸福生活的人变多了。
起初人们还会经常看见初霁,出现在祁镇,出现在邯城,去天堑善后,或者在长珑考察建木。
渐渐的,她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次数少了。
听说只有一心修道的人,才会特地拜见她,还会有人逢年过节往祁镇送礼,希望初霁能网开一面,进阶雷劫劈得轻一点。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天道庇护下生活,也有人致力于研究,如何不修仙就能去界外。
毕竟雷劈实在太疼了!为了旅游,没必要。
更多年后,人们提起初霁时,都不再用“初霁”这个名字,而是用“天道”直称。
众生心中,初霁是天道,无所不能。
只有一个例外。
只有荆恨月从不把她当成天道,也不在乎她是谁,唯一的心愿竟是希望她能快乐。
他眼里永远保留着不一样的初霁。一个贪财精明,爱逗人爱装哔,笑眯眯的初老板,与那个刚刚穿越到东洲的初霁没有差别。
纵她成为天道,远离世俗,高高在上,不沾一丝尘埃。
只要看见荆恨月的眼睛,她就看见了最本真的自己。
她是众生的仙,却唯独是他的凡。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依然在追更的各位,大家久等了。完结感言丢大眼仔,番外预计下周才开更。
正常番外暂定:
1.东洲后日谈(应该有1-2篇)
2.小情侣日常(一篇)
3.初霁带姐姐回娘家(一篇)
4.待定
非正常番外暂定
1.毛团子,情侣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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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高中生初霁得到了word文档白天上课睡觉,晚上维护正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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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见专栏,下本可能开其中一本,也可能开突然闪现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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