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绽,一缕金辉穿透云层斜斜映在窗棂之上。我在半梦半醒间听见某种金属震颤声,那声响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分明近在枕畔。睁眼时发现手机并未亮屏,倒是枕边那枚作为镇物的乾隆通宝正在锦缎上微微颤动,“乾“字朝下压出细密纹路。铜钱边缘磨损处泛着暗红,仿佛昨夜子时用它压过的符纸朱砂尚未褪尽。
未及细想,手机突然在掌心炸开刺骨寒意。屏幕亮起的瞬间,青白色冷光中“李景轩“三个字如同浸在冰水里的刀锋。这位玄学研究会理事的来电铃声本该是《云笈七签》的吟诵片段,此刻传出的却是断续铜铃混着电子杂音的诡谲声响。
“小陌,方便说话么?“接通的刹那,沙哑声线裹挟着纸页翻动的簌簌声扑面而来。背景里某种金属器皿相击的脆响规律得令人不安,像是手术器械在消毒盘中有序排列的动静。
“您说。“我屈指在黄檀木床头柜敲出三长两短,这是爷爷所授的安神指诀。第三声叩击尚未落下,铜钱突然在锦缎上跳起半寸,又重重跌落。窗棂外传来“笃“的一声闷响,老槐树上栖着的乌鸦正用喙部叩击玻璃,左爪缠着的褪色红绳在晨风中绷成直线。
李景轩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带上《地脉考》和犀角卦筒,巳时三刻前务必赶到观里。“电话突兀挂断前,我听见类似老式电报机的哒哒声,其间夹杂着细微的、像是骨节摩擦的咯吱声。
镜中倒影面色青白,眼下浮着淡灰。水流过指尖时泛起铁锈色涟漪,水温异常灼人。这些征兆让我草草收拾行囊——防水背包里塞进包着黄绸的罗盘、用艾草熏过的犀角卦筒,还有那柄剑身嵌着陨铁七星的桃木剑。指尖触到玄关处的铜铃时,铃舌竟被冰霜封住,在七月晨光里呵出白雾。
出租车穿行在惺忪的街巷里,车窗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驾驶座上的中年司机始终垂首,鸭舌帽檐在眉眼处投下阴影。车载电台正播报某偏远山区连日暴雨的新闻,女主播甜腻的嗓音每隔十秒就会出现规律性颤抖,背景杂音里不时传来类似指针高速旋转的嗡鸣。
“师傅,能关下广播么?“我第三次开口时,司机突然抬手调高音量。后视镜里晃过他残缺的右手小指,断面缠着与乌鸦爪上如出一辙的暗红丝线。怀中乾隆通宝骤然发烫,铜钱边缘篆文在皮肤上烙出北斗七星状的红痕。
车窗外,整座城市笼罩在青灰色薄雾中。唯独东南方某处建筑群上空,云气泛着奇异的绛紫色。这让我想起爷爷笔记里用朱砂批注的《青囊经》残页:“紫煞冲霄,必见血光“。
九重檐的道观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飞檐下七枚青铜风铃正以相同频率摆动。青石阶上洒落着新鲜朱砂绘制的符纹,晨露浸润下蜿蜒如血痕。数到第七级台阶时,鞋底突然传来黏腻触感——石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青苔上凝成八卦阴阳鱼图案。
李景轩立在第九十九级台阶尽头,素色唐装下摆浸透露水。他罕见地散发而立,银灰发丝间三枚铜钱状发饰构成三才阵势。更不寻常的是腰间悬着那柄传承六百年的陨铁七星剑,剑鞘上镶嵌的二十八宿方位图正在晨光中流转暗芒。
“来了。“他转身时衣袂带起细碎水珠,领口洇着深色汗渍。穿过回廊时,檐下白鹤突然引颈长唳,惊落的海棠花瓣在地面聚成先天八卦图形。花蕊处凝着暗红汁液,细看竟是混杂朱砂的雄鸡血。
静室门扉合拢的刹那,李景轩袖中滑出一卷泛黄帛书。帛书展开时飘散出陈年檀香,银线绣制的星宿图谱下,朱砂标注的七个点位暗合北斗之形。他枯瘦的指尖划过某处山形纹样:“三日前,研究会监测到秦岭主脉的天地灵气出现异常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