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起,她无以确信他是他。
亦无法相信一个人飞速的褪离、转变。
她有心接近,便是因为他像他。
她颇高舞乐天赋,却自甘伏低,苦苦央求尹悠吟教导,亦是为此,席杬礼只占些许。
若非因着昔日旧意、恩情,纵是世间男子倾覆,她也不会偏眸,看他一眼。
她生自王朝,身处政权旋涡,早已看惯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戏码。
亦不会喜欢那般凉情凉心、冷情冷性之人。
若非因着身份束缚,无以低嫁,她不会主动嫁入王朝,更不会喜欢天潢贵胄。
纵是席杬礼那般闲散的身份、官位,她都无法一口应下,遑论皇室中的错综复杂,规矩、束缚。
她向往自由,便不会轻易为旁物束住手脚。
只他顶着那张相似的皮相,只他给她久违的感觉,只那张格外相似的脸。
或许,她喜欢的,是那张脸。
是儿时的感觉与温暖,是记忆中之人的影子。
不知何时起,一切悄然转变。
许是孩子的降临,许是那张皮相。
许是久违感触,忽起的暖意。
许是空虚被填覆,许是身侧渐有旁人,再不至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许是极为相似的骨象,许是相差无几的气息。
许是霍时锦足够优异,许是接连出手相救。
许是甘愿只身涉险,愿与她同生赴死,碧落黄泉。
生不相离,死不相弃。
许是儿时情意、恩情。
或许,不单如此。
是他盈满的真心,是她情不自禁。
是她痴迷席杬礼时,他出口劝谏,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是他真心待她好,不求回报。
是他只她是她,而待她好,并非顾及身份的尊崇,恭维、翘首,毫不掺虚拌假。
初识,她是沈家的大小姐,而他只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一人受尽凌辱,一人委曲求全。
再会,她是来路不明的孤女,他是宁国的太子,一人随遇而安,一人佳人在侧。
三遇,她是大蓿的康宁公主,他是野心昭着的帝王,一人远赴和亲,一人权倾朝野。
再识,她是嫣国的皇贵妃,他是嫣国的皇帝,一人退避三舍,一人锲而不舍。
分明什么都未曾变动,皆透着先前的影子,却已是不同的处境,心境大相径庭。
她并非天真烂漫的她,他也不似干干净净的他。
看似无变,实则不然。
唯一不同,便是她们仍在彼此身侧,岁岁年年,周而复始。
仍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是幸,也是不幸。
“霍时锦。”
“你的心当真广囊,仿若瞧不见尽头。”
她显浅出声,飘忽至极,眸目极为虚空,掺着无以言喻的酸涩。
“我的心极为狭隘,只装得下一个你。”
霍时锦柔声回应她,无端加重了禁锢她的力道。
“霍时锦。”
“我并非傻子,能轻易觉察。”
她淡淡道,抬眼眺望远方,忽而抽离身子,俯身近前,似想瞧得真切。
瞧真切天边的景,瞧真切身旁之人的心。
“既能觉察,为何觉察不到那颗盈满的心。”
“觉察不到,它对你的浮动、炙热。”
“与我对你的爱。”
他俯身近前,悄声禁锢着她的腰身,颌骨轻抵她肩颈,喉骨轻浅蠕动。
言语间,遮覆着苦涩,嗓音沙哑至极,透着沧桑、老成。
“你说,你心里有我,却偏要困住我的恣意,强作金丝雀、笼中宠。”
“如若你的爱只能依靠口舌,倘若他日无以张口,我当从何处去感触那盈满的真心?”
“敲开你薄弱的胸膛,切实捧着它,感触它在我股掌间的起伏?”
“我倒是极为舍得,只是不知,离开你的胸腔,它能跳动多久。”
“呵,是爱或占有,你我心知肚明。”
“无须遮覆,裸露才能叫人瞧得真切。”
“我喜欢坦诚,弄虚作假只会惹得我不快。”
“蒙混,并非次次都能屡试不爽。”
她直截了当道,顷刻抽离身段。
未曾离远,便被强制锢住,动弹不得。
“我说过,除了这些,我都能应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