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若真疼白茶,就别赶我走...”
怀中孩童被惊得啼哭,李孟姜一边轻拍伯瑜,一边瞥见廊下闪过道月白身影。
十七岁的少年立在紫藤架下,木屐叩地声惊飞两只麻雀。
他丹凤眼盛着晨光,鼻根挺直如刀削,薄唇抿成苍白的线,瓜子脸映着花影倒像幅水墨仕女图。
李孟姜攥紧怀中的襁褓,金镶玉护甲硌得掌心生疼:“这位郎君,擅闯公主府是何用意?”
少年恭谨插手,袖中滑落片枫叶书签。
“十姐姐当真忘了小白?”
他声音带着异域腔调,却咬字极清。
李孟姜望着他腰间晃动的莲纹银锁,忽觉眼熟 , 那纹路与七年前田福院失踪的男孩如出一辙。
记忆突然漫过心头。
贞观十一年的梅雨季,她在终南山避雨时遇见蜷缩在柴堆里的十一岁男孩。
他脖颈的银锁刻着半朵残莲,与她出嫁时父皇赐的玉佩纹样竟有七分相似。
“阿姊救我...”
男孩怀里的《千字文》被雨水泡得发胀,“他们要把我卖给人牙子。”
“后来呢?”
李孟姜的声音发颤,怀中的周伯瑜突然抓住少年递来的枫叶。
“第七日寅时,” 藤原白邬展开褪色的《千字文》,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海棠:
“阿爹带着遣唐使文书寻来。他说我是藤原武萨嫡子,必须回东瀛。” 他指尖抚过书页折痕,“我藏在经柜里,却听见您发了好大的火,把田福院的瓦片都掀了...”
廊外忽起穿堂风,吹得《女诫》哗啦啦翻页。
李孟姜望着少年腰间的遣唐使牙牌,想起昨夜夫君周道务在书房的叹息:
“今岁东瀛来的留学生,倒比国子监生更懂《贞观政要》。”
“你既是藤原家的嫡子,”
她将伯瑜交给乳娘,青瓷茶盏在案上磕出轻响,
“此番来长安,是为学政?还是...”
“为您。” 白邬突然膝行半步,袖中滑出卷素绢。
展开竟是《九成宫醴泉铭》临摹,只是落款处题着东瀛假名:
“お姉さん、会いたい”(姐姐,我想见你)
李孟姜的指尖抚过歪扭的唐楷,恍惚又见七年前那个蹲在田福院廊下,用木炭在青砖上练字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