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丑奴点头,向幺婆婆道:“婆婆,我们私下办,你来证婚就好。”
幺婆婆大失所望,拐杖又在草地上发出“咚咚”声响,正要转头去劝白玉,突然觉得身子一升,原是已给陈丑奴背了起来,径直向院外去了。
“臭小子,你这是撵我呀!”
白玉坐在圆木桩前,托着腮,看陈丑奴背着幺婆婆渐渐走远,看那在虚空里挥来舞去的拐杖隐没于山影深处,噗嗤一笑。
白玉坐在院中看云。
陈丑奴回来时,那一道飞练似的红霞只剩下了浅浅的橙光,鸦青色的夜幕罩下,层层流云一片深灰,陈丑奴从泼墨似的云层下走来。
云很低,草也很低,他走在铺天盖地的墨色里,高大,魁伟,竟像极一个漫步世外的、威风凛凛的天神。
白玉看在眼里,默默一笑。
陈丑奴从山色中走来,在山径岔口定了一下,他望向院子里那个托腮而坐的人,迎上那双清透的、平静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个清矍的人影来。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坐在院中,平静地望着自己。那曾经是他在这世间所见的唯一一双不会攻击他的眼睛。
现在,白玉坐在那里,她的眼神冷静,坚定。她的眼睛里有他,坦荡,清明。
陈丑奴走到白玉跟前,开口道:“如果有天兵天将来抓你,你会跟他们走吗?”
白玉眯了眯眼睛,道:“既然是来抓我,走不走,又能由我定吗?”
陈丑奴郑重道:“能。”
白玉会意过来,笑道:“怎么,你还准备跟天兵天将打一架?”
陈丑奴道:“嗯。”
风从低垂的云天吹来,从寥廓的四野吹来,吹来流水声,树叶声,飞鸟声,心跳声……
白玉仰头望着陈丑奴,一笑。
陈丑奴屈膝蹲下,让白玉能够平视他,他没有问她为什么“下凡”来,也没有问“天兵天将”何时来抓她,为什么要来抓她,他只是看着她,然后把刚刚采撷的一朵田旋花戴在了她头上。
于是,白玉也没有问他凭什么能耐跟“天兵天将”打一架,没有问他为什么就那么斩钉截铁地“嗯”了。风把黑夜带来,把无知带来,也把勇气带来,他们看着彼此,陌生的彼此,一无所知的彼此,默默微笑,不知道是自己傻,还是对方傻。
第5章 相知(一)
入夜,风清月朗。
白玉说:“来喝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