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复闻言嘁声:“老人家,你太老旧了,能不能多向年轻人看齐?学着点儿啊,那叫怎麽说呢,生活需要花样,如果一天连早晨都没有意思,接下来的正午、下午、晚上只会更没意思。”
向境之虚心听教:“但这和你租车有必然联系吗?”
“没有啊,谁说要有联系,我有钱有心情就租了,”白君复咧嘴,“而且你看,我为的来这儿找你,连年假都提前预支了,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在医院过的,不能抽烟不能下山,现在就剩这麽半天,总得抓紧时间感受下异国情调吧。我也不找你报销,你不乐意个什麽劲儿。”
向境之哭笑不得,诚恳道歉:“是我狭隘。”
七点十分,白君复站在门口抽烟,他先前嫌腹胀没有吃早饭,等两根烟下肚,大半个身体都叫雾和灰塞满。他望着远处模糊的地平线,笑它晃晃悠悠的,像是立刻要坠落,接着看向境之和新来的菲佣在后备箱那儿置放行李,两人有说有笑的,动作也慢悠悠,向境之的衣摆还在腿边打着卷儿。光看热闹不点评就不是白君复的风格,他把烟从嘴里摘下来,打趣似的嘿一声:“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缺了个口子。”
向境之抬头,又因阳光耀眼而躲避:“可能是吧,毕竟太阳也才刚过完冬。”
“还有这种说法,”灭掉烟,白君复吸吸鼻子,上前两步,“让我看看……你就带这点东西啊?”
向境之应声:“想一想也没什麽好带的。”几件衣物,一些证件和资料,要是细算,没有一样称得上特别。
照理再过二十分钟,他们就要上车出发。白君复在车里待着,烈阳穿过玻璃落进车厢,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就叫他被烧得胳膊滚烫。他浑不在意地掸掸衣服,往兜里摸烟,摸着了塞进嘴,再摸打火机,但这回摸遍全身都没摸着,一想,别是自己刚才团报纸的时候一道给扔进去了,不知道向境之这会儿把东西处理掉没。
他叼着烟预备推门下车,恰好路边有堆嬉闹的顽童跑过,其中一个男孩儿还探出手来,动作迅速地往他嘴边一抓,想捏走那根被咬得濡湿的香烟。白君复先是叫这孩子的胆大吓住了,紧接着气急败坏,往车窗冒出半截身子,指着大笑跑远的男孩儿咒骂,一连串的脏话骂得心里畅快,舔舔嘴唇吐口浊气,又把车门摔得哐哐响,转头见邻居家的女主人出门取信,就看表情该是听见了他前一秒的骂声,于是照着他全身上下打量两眼,满脸诧异地回了屋,走路都要扭着屁股。
白君复泄愤似的学她摆腰,进屋当着向境之的面将烟一掰,没成功,只在中间掐出一道隆起:“不然咱们晚点出发吧,我今天估计不太顺利,有凶兆。你说我前两天还好好的,医院的小伙子还给我留言,看起来挺有那麽点意思,怎麽今天一大早我就连只打火机都找不见。你看见没有,是不是团报纸里了?那些报纸呢,我早上帮你收进来那些。”
向境之从沙发前转过头来,停在便签上的笔尖因此顿一顿,在原位泅出一小块黑点:“刚才史密斯太太来了一趟,把报纸都收走了。”
“没看到里面有打火机?”
“我不清楚,她直接带走的,还留了只猫。”向境之示意他往后看,门边的小圆毯里卧着一只白绒绒的布偶猫。那猫还挺有脾气,见白君复陌生,喵呜两声他不逃,便恐吓似的弓一弓背,仍不见效,它眨巴眨眼,不纠缠了,从圆毯里起身,灵活地蹿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