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说?”
“对您来说,我们这样的人就像蝼蚁,哪天死了,您善心大发,往外一放消息,我就是为的正义而死,不然就是死得人人拍手称快。以前就是,何况现在。但您也知道,我能单独来这儿,肯定不是为的白白来送死,只要您能给我满意的答复,相对应的,我也会给您想要的东西。”
“你的记忆?”
“是。”
“你一个,对我可没那麽重要。”
“反之,我也是您唯一的证人,”向境之自始至终保持镇静,继续道,“您要我回来,借程健和陈冬青的手要我重新进这行,加上那些新闻和现在这些话,目的不过是想我闭嘴,自行车骑久了,手刹会松,何况是人相安无事那麽多年,也是时候把那根神经紧一紧。我比谁都明白背叛的后果,在您眼里,我总不至于连这些判断力都没有吧。”
“你保证不会?”
“只要等价交换。”
蒋老嗯一声,垂眼盯着那只手炉,他动作慢条斯理,贴一贴那炉壁,接着将手掌按在桌上,停顿两秒又挪开,那木制桌面浮着一只完整的手掌印。向境之盯着那印痕,表面波澜不惊,左心口却跳错一拍,但不是畏惧,说是茅塞顿开更恰当:蒋老哪能不懂他那些算盘,在他跟前,所有后辈都像一张透明的白纸,毫无厚度,毫无色泽,他根据这纸的变化而变化,看似进退有度,实际轻易将对方玩弄在股掌。他带走向迩,从没有过想要这孩子性命的念头,或想伤他半根汗毛,这条生命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生命,而只是一件砝码,他把它攥在掌中,就是为的要给向境之看,以在他嘴上再加一道锁。
向境之没有再比现在更明白的时候,同时也愈发为这份双方间的心照不宣而麻木。
待那手掌印消散,蒋老招手要门外助理进屋,同时当作闲聊道:“我记得,冬青签过一个年轻人。全名我记不太清楚,人我倒见过一面,大家应酬麽,就这麽些地方,难免会发现,说道两句。我记得,他和刘市长的夫人有些渊源,虽说我和刘市长以前有些工作上的冲突,但现在我都退休了,在他那儿勉强还有些面子,你既然要找人,不如去问问他?我听说,那年轻人之前和东家闹解约,双方都不太愉快。”
向境之接着要起身:“多谢您。”
蒋老阻拦:“茶,喝完再走也不迟。”
向境之动作行到半途,僵在原地,他没有抬头看一眼,仅迟疑半秒又回至原位,如往常速度品完一杯茶,又照例听了一番讲解,等到终于被放行,他额前已然爬满许多细汗。走时他极力保持冷静,看在旁人眼里,却仍旧显出几分仓皇。
人走远消失,助理俯身耳语:“不必通知刘市长?”
蒋老摇头拒绝,举杯啜一口,笑道:“俗话说打蛇得打七寸,现在不就刚好,不多也不少,这蛇也没法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