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境之没有想到这样快,向迩就有了牵挂的女孩,他会在他耳边细数那个女孩的善良与可爱,例如她每天清晨会在路口边等待他背着书包跑来,又会在校车抵达前送给他脸颊一个偷偷的吻。他从没有尝过这样愉快而刺激的味道,他晕头转向了,目眩神迷了,只好在深夜攀着爸爸的耳朵询问那是什麽。
向境之没有反驳,而问他:你快乐吗?
他点头,又摇头:快乐的,可是这种快乐让我觉得可怕,我好像飘起来了,每天都踩着云和太阳,如果夜晚能看见她,那麽月亮也被我踩着了。
这就是喜欢,向境之告诉他。
十三岁的向迩真正开始了第一场恋爱,他在每天每夜的眷念和快活中逐渐膨胀,以一个懵懂迷惘的少年身份触碰到某种奇怪的情感,他将自己的爱剥离出一张只属于父亲的外壳,余下的他赠予另一个人,他疑惑又畏惧,直到有一天,他博学的父亲告诉他,那种感觉叫爱情。
然而,自十三岁夏日始的初恋于十四岁的暮春结束,或许向迩对爱的感知天生薄弱,他曾为险些挤破胸膛的悸动而敬畏非常,可一旦将自己放在那悸动制造者的跟前,却像被缝住嘴唇的人偶,再摸不准喜欢的脉络,最终无功而返。
他头一回失恋,一个白天都趴在小床上望着海面风浪,眼睛酸了就抬头瞧瞧那张绘着某位超级英雄的白色挂毯。
向境之始终没有打扰他,直到夜晚海涨了潮,他端着两碟装着小食的瓷盘,坐在床边说给孩子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走在太阳底下,他走啊,走啊,看着太阳一次次落下,又目睹它一次次升起。他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在支撑太阳,让它能够每天心甘情愿地重复着这两项动作,他想问,但是问不到,因为太阳回答不了他。你说,那怎麽办。
向迩从枕边微微抬头,露出一只眼睛,声音轻轻的:问月亮。
什麽?向境之没有听懂。
于是他钟爱的小孩慷慨地将另一只眼睛也投注到他身上,并且提高了音量:问月亮。太阳不知道的事,就问月亮。
那是一个独属于向迩的回答,轻易就让向境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荡,如同海浪冲击礁石,他顺着余波的阵阵延展,也变得柔软缠绵却无话可说了。
屋内是气血方刚的年轻人的圣地,施一鸣吃完最后一块西瓜,趁着同僚哈哈笑着乱作一团时,捧着一盘悄悄藏好的时令水果逃去室外,远远便见树底石凳上坐着一人。
走近了,他擦擦手心的闷汗,喊了一声“向老师”:“这是给您准备的水果,我们之前下山去看了看,发现附近有小商场,我看水果还挺新鲜的,买得挺多,大家都有份,我们刚才都吃过了,这是留给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