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诚然,向境之是个优秀的父亲,他温柔体贴,细致入微,重视孩子的每一份快乐,也甘愿分担他全部的失落和伤痛,除了在安全问题上会出现过激的反应之外,在向迩心中,他担得上一个“完美”。

通常来讲,每个男孩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是父亲,男孩们在这形象前寻求目标,向往力量,渴望权力,以期未来成长为和父亲一样高大的男性,向迩亦是,又不是。向境之不管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男性,都使他对其抱有一种绝对的仰慕和敬畏,但他们的相处方式却更像朋友,他对父亲的畏惧消散在旅途中,与其说是依赖,不如说是种憧憬。

每当列车启程,他就明白,他们的风来了。

而这一回,向迩仍旧认为不过是其中一程,他停在这儿,是在等风,爸爸也是,他们终究需要再次离开,这是很重要,并且理所应当的。

无聊或失眠的时候,向迩最喜欢躺在晃晃悠悠的地方睁眼发呆,以前是房里的吊床,回国后是婴儿房里的摇椅。因他经常不自觉地窝在椅子里小憩,加上天气渐渐转凉,向境之就在摇椅里铺了一层柔软的羊毛垫,垫上摆着一块折叠整齐的薄毯,翻动间淌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果香气味——透露在细枝末节的惊喜,是向境之一贯的风格。

身体压力超负荷,但神经紧绷得脑袋发胀,向迩洗完澡后觉得浑身软绵绵,睡衣衣扣差最上两颗没系,头发也湿着,他不管不顾地一头栽进摇椅里,脸颊压着毯子,双眼很快涣散,半天也不眨一下。

前一晚睡眠质量不佳,第二天注意力自然难以集中,向迩数次由于失神疏忽而停笔的时候,放在一边小几上的手机振了振,是楚阔的简讯,他说自己安顿一下同事,五分钟后过来。过会儿又加上一条:百米内有周姓敌军出没,十级戒备。后面还跟着数个感叹号,震得人眼疼。向迩实在不想动,只好同意他上来。

今早九点多,楚家就像赶上局部地震似的,动静一阵接着一阵,向迩迷糊眯了三四个小时,原本还能多睡会儿,被外头吵醒了,愤愤拉开窗一看,对面庭院上站着一堆人,烤架和折叠桌摆了一圈,单看阵仗像是周日的自助聚会,那堆人里没有楚阔。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向迩眼睛熬得通红,用冷水扑脸保持清醒,连睡衣都没换,便拾起昨晚画了一半的画开工。

五分钟后楚阔准时抵达,他开始想着方便,预备翻墙过去,奈何肩负重任如芒在背,只得端正姿态走了正门,门没锁。屋里向迩忙着工作,他如同见着救星似的猛扑过去,从背后托住肩膀嘱咐他:敌军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回过头,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挎着手袋,衬衣高跟鞋,梳着马尾,是周乐意。她撑开手,笑意漫进眼底:“我说过我们今天会再见的。中午好。”

据楚阔说,他和周乐意的交集主要是公司的业务往来,今天勉强算是同事聚会,来参加的多是些同龄伙伴,有模特、摄影师,还有楚阔这样的生意人,至于地点为什麽定在楚阔家,倒不是别的原因,单纯因为他家地方大,足够容纳十几二十人,而且装备齐全。

楚阔又黏向迩,自己做东道主总底气不足,非要缠着他一道去,软磨硬泡了半天,才得他点头。

周乐意笑道:“我们能吃了你吗,为什麽一定要找他帮忙。”

楚阔比出一小截小拇指:“我平常看着还行,其实胆子有那麽一点点小,就一点点。”

“你看着咋呼,怎麽这时候就害怕了?”

“不是害怕,就是有点不自在。”

“那不就是害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