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一条人影疾掠而来,正是月几明。只见他面色惨白,一进门便扑地跪在了宋问心面前,惨然笑道:“娘,那边已是一座空府,一个人也没有了,连一片纸也未留下!月几圆他,他他,果然就是那聚雄会主!”话一说完,忽地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往后便倒。竟是急怒攻心,昏绝过去。
欧阳绿珠叫道:“明哥!”抱着他哭了起来。萧威海连忙上前扶起他,将双掌抵在他背心,渡入一股柔和的内力。良久,月几明缓缓睁开眼,扑地又吐出一口血来,面如死灰,重又跪倒于地,道:“娘,长兄即父,月几圆是我二弟,他做下此等大恶,都是我的过错。我愿一死以谢罪!”
宋问心道:“明儿,事已至此,你急也无用。月家已只剩你兄弟二人。你若一死,月几圆行起事来更是肆无忌惮!何况你的性子一向仁和,与世无争,哪能料到自己的亲弟弟竟会有如此野心!你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不如振作起来将功赎罪。”
月几明含泪道:“好,自现在起,此身已非我所有。娘有何吩咐,我自当尽力而为,虽死不辞。”
宋问心道:“你且先起来,我们从头好好商量商量。你的身份,最是特殊,聚雄会上下人等,俱都不敢为难你。有些需得冒险才能查证的事,正好交与你做。现在,你且与绿珠仔细思忆,这些年来,你二弟有哪些可疑的言行?与哪行人有过密的交往?你二人是亲兄弟,又是毗邻而居,以前虽未留心,现在慢慢梳理,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以前是敌暗我明,我们自然难免处处被动。现在敌我形势已明,大家也都已撕破脸皮,情形反较以前为好。”
沉思半晌,对萧威海道:“你马上以我的名义,传书武林,绝口不提有关聚雄会之事,更不能透露聚雄会主就是月几圆,只说原定接任幻月宫主之位的秋儿不幸身染恶疾,不能理事,冷香宫已决意改立李思卿为宫主,三月之后,于梅谷举行继位大典——”
萧威海愕然道:“师父——”
宋问心面色凝重,缓缓道:“现敌我悬殊,若揭了真相,月几圆必会狗急跳墙,以秋儿他们的性命来要胁我们不说,聚雄会还必将提前发动,我们仓促之间,如何应战?现朝中局势不明,若淮安王也出兵相助,我们更是毫无胜算。我们且不动声色,另立新主,安他之心,又绝他之念。”
萧威海道:“师父,幻月宫主历来都是女子继位——”
宋问心道:“本宫法典,本无宫主之位只能由女子继任的明文规定,只是我娘和我都是女子,才形成这不成文的规矩。秋儿本已有病,原来只道还有治愈之望,现在看来,已无可能。若不当机立断,反受制肘。”
萧威海知道,萧雨飞与花溅泪此番必是凶多吉少,宋问心先做下最坏的打算,断了月几圆的邪念,也属不得已之举,恭声道:“弟子遵命!”
一晃已是十天过去。
萧雨飞恢复得很快,伤处已经结痂,只是行动还很困难。
这些天来,月丽人一直守在他床边,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给他净身洗伤,喂药喂食,照料得无微不至。倦了,也只是合衣在他床前软榻上入眠。他什么都未拒绝,只是从不同她说话,而多数时间,他是在昏睡中渡过,只要一睁眼,便可瞧见她坐在床沿静静地凝视着他。
这天,月丽人给他换过药,他没像往常一样又昏然入睡。只因他突然听到了一阵断续的咳嗽声。咳嗽声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地传来,令人心碎。他艰难地翻了下身,想坐起来。月丽人伸手扶住他:“要不要我帮你,阿飞?”“阿飞”,多么亲热而温柔的昵称。这几天,她一直这样称呼他,仿佛他已完全属于她。咳嗽声又消失了。他摇摇头,复又躺下,却再也难以入睡。
月丽人看着他:“今天你的气色好多了,真是谢天谢地,你那天的样子真把我吓坏了。现在你感觉怎样?伤处还疼吗?”萧雨飞望着帐顶,依然只是沉默。月丽人道:“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些天来,你一直都昏睡着,偶而醒来也不同我说话。”萧雨飞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