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听来恳切,偏又咄咄逼人,让方思宁很是不快。
这时,秦忆安又开了口,柔声道:“思宁姐姐,不如您就把那位暗卫唤来见一见,也好令彼此安心呵。”
张竞也是赞同:“安小姐言之有理。我也想看看陈慬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对着这般情势,方思宁长长吁了口气,旋即笑道:“姑姑,烦你喊他来一趟吧。”
元祎也是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应道:“是。”
……
……
陈慬走进厅内时,就见舞乐已停,众人齐齐望向了他。
他的步子略略一顿,却无太多犹豫,低头垂眸向方思宁走去。
元祎来找他的时候,只说郡主召唤,并未说意图。他自知不该出现在这等场合,更想不出方思宁召他的理由。但这些也都不重要,他只需服从命令便好。
落在身上的目光,沉重且又焦灼。人情复杂、恩怨纠葛,他从未暴露在这等环境之下,不过短短几步,却走出了些许艰难。
待到方思宁座前,他看见一旁薄纱围屏后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熟悉。不必细思,他已知晓对方的身份。只是,回忆初动,便封存压抑;情绪未起,就已克制湮灭。跪下行礼时,仍是止水般的平静泰然。
“郡主。”他开口尊了一声,俯首静听吩咐。
“陈慬,你的伤现在如何了?”开口问话的,是张竞。
陈慬并未回答。
今日在这厅中的人,无一不是利益交关,又偏生立场不同、心思各异。若非纠缠不过,方思宁断不会唤他前来。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置她于不利。但他来得仓促,除了沉默,实在没有更好的对策。
张竞见他不答,生了些许恼怒:“怎么,哑了?”
方思宁也有些恼了。但她并不言语相争,只笑道:“叔父何必动气?我这暗卫向来少言寡语,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般刻意袒护,张竞自然明白。他叹了一声,不再多说。
扬承也体会出了几分,但到底年轻气盛,愈发不服气起来:“依末将看,陈暗卫的伤势应是大好了。末将斗胆向陈暗卫讨教几招,如何?”
陈慬依旧沉默。他只是等,等一个命令,或是一声“退下”。
“魁夜司的人,难道连这点胆量都没有?”扬承不依不饶,又激他一句。
陈慬自是无动于衷。
“我听闻魁夜司的暗卫最是悍勇,无令不会出锋,出锋必要见血。”说话的,是围屏后的秦忆安,“扬副将就不怕技不如人,白送了性命?”
扬承没想到会被个娇滴滴的姑娘怼上一句,一时盈了满目怨忿。他瞥了围屏一眼,又望向了方思宁,行礼道:“还请郡主下令,让末将开开眼界。”
方思宁听得烦躁,心绪起伏,引的呼吸都不顺了起来。
“好好的生辰宴,何必打打杀杀的?”一直沉默的刘峥突然开了口,“郡主曾提过,北地的剑舞最是有名,我还无缘一见。不若就以舞剑代替切磋,也好助助酒兴。”
方思宁听他这番话,竟分不清是圆场说和还是刁难羞辱。她的目光扫过了厅中众人,诸般思虑,皆是无解。
最终,她的目光停在了陈慬的身上。
多少权谋算计、几番争锋抗衡,唯有他,始终简单,永远平静。
至少这份简单平静,她不愿轻易退让……
“说得好!”方思宁笑出了声来。
她起身,走到陈慬身旁站定,语调中带着几分醉意,慵懒而又轻浮:
“本郡主今日高兴,难得诸位赏脸,就让本郡主来舞一曲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