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没有少年的意气风发,没有帝王的胜券在握,没有他曾有过的含情脉脉,这一撕,连着面具,将他身上的盔甲也全都连皮带肉地扯了下来,于是他成了孤单的,血淋淋的,满身伤痕的唐诀。
此刻云谣在心里问自己,若她回头,她去追唐诀离开的马车,她对唐诀说她想留在他的身边,她不想离开,她也还爱他,这个爱被藏了一年多,却从未消亡过。
回头了,追了,说了,会后悔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可若当下不回头,不去追,不去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必会后悔。
人活一世,便要放肆,大不了又是一死,反正她都死过好几回了,死亡的痛苦她早就尝过,只是若此时错过,便会一生错失。
云谣立刻转身回头,朝霍城城门的方向跑过去,这次的转身比她离开唐诀时转身要来得轻松快意,她一路跑到了城门前,想要顺着城门前的那条路寻找唐诀驾着马车离开的影子,却在差点儿出了城门的地方瞧见停在包子铺旁的马车。
云谣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看着唐诀。
他还坐在马车上,盘着腿怀里抱着一盆水仙花,定定地看着黄蕊白瓣的花朵,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走。
云谣怔了怔,于是也站在城门边上,站在唐诀即便抬头望过来也看不见的斜角,霍城外的难民有些多,城门守卫全都去压制难民,城门这处乱成了一团,门前还有老人与妇孺的叫喊,他们与城门守卫争吵,一些年轻健壮的人甚至与城门守卫动起手来。
两方撕打,混乱不堪,那乱糟糟的人群就在城门外右侧的不远处,包子铺的人都没忍住昂着头看了几眼热闹,偏偏只有唐诀与云谣,一个看花,一个看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知过去多久。
酉时,太阳即将落山,橙红色的光落在唐诀的衣摆上,唐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缓慢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边的西方,一望无边的杂草从的尽头,是几道影影绰绰的山峦,此时太阳就在两座山峦的中间,不刺眼,却很亮。
远处的红霞布到了他这处成了浅淡的金黄色,光芒将他怀中的水仙花花瓣照得通透,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晚霞,眼前场景似乎与道山上那日的落日有些相似,依旧是层层叠叠的云,依旧是一个彻底分别的傍晚。
云谣入霍城之后,他便坐在这里等了,他只能等到太阳落山,等她回心转意。
不过眼看太阳将要落山,至多还有一刻钟,太阳便要完全落入山下,红霞渐渐散去,便又是刮面的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