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青道:“没哭!”
雷海青送了珍藏多年的一个悬丝傀儡;李暮送了刘系所留的一片笛膜;李归雁送了他一支五弦独奏的曲子;张野狐剪下一簇赤色的头发,强行塞进他腰间。
苏安叹了口气,梨花正盛呢,他也舍不得梨园,舍不得台上与台下的知音,可是听闻徐青怒伐桂树之后,他更加确信自己不能拖累顾越,他必须得离开。
丝类乐人,一向懂得进退。
此刻,麟德殿里漆黑一片,宫官摸着线绳,把青精饭、杏仁麦粥、糖饧、春酒等冷食放在王公大臣的桌案之上,又抬进罩着红绸的神秘贡品,置于龙椅之前。
苏安帮雷海青画了一道分外妖娆的眼线,恰到好处地遮住那发红的眼眶,而后就离开偏殿,来到空旷的中殿。殿内光线极弱,就像一潭幽深不见底的池水。
正是这时,两袭绛红的纱袍走了过来,苏安耳朵一动,听见水苍双佩的脆响。
顾越和裴延,一个抱着柳树枝,一个抱着榆树枝,在月光之下,如天之骄子。
大袖帷裳,紫绶挂身,左悬水苍佩,右系玉首剑,殷红蔽膝随着步伐而流光。苏安揉眼,才刚瞥见那五品武牟之上簪的雪白毛笔,一双乌皮靴已立于他的跟前。
“十八……”
话音落,一阵轻灵风声呼来,苏安便被拉到石柱后面,迎住顾越灼热的亲吻。
所有被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熟,气息如同岩浆,从衣襟之中浇灌下去。
苏安的胸膛微微颤抖着,不敢喘气,手紧紧抠进背后雕刻的龙鳞里,刚要阖眼,又被顾越捏住下巴,侧过脸,从耳垂侍弄至玉颈,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这之后,苏安便是撑着灵魂出窍的躯壳,听着顾越和裴延说话,道貌岸然。
顾越从众多的树枝中,把削得尖锐的钻火木挑出,系上一根红绸,平静说道:“裴兄,昔日太子申生被骊姬陷害致死,公子夷吾和重耳逃亡,途中无粮,得亏有介子推这样的忠臣,把自己的腿肉割下,与野菜同煮成汤喂之,方才挽回命途。”
裴延道:“顾郎难道是自诩介子推么?”顾越道:“不敢,我只是感慨,太子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存,其间的道理,也不知古往今来,几人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