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郎再没有话说,点了点头,同意私里解决。顾越道:“隔几日是礼会院行会,你当面向白家赔礼赔钱,谷伯做中人。”谷伯闷咳一声,摘下斗笠,露出颈前的伤疤。赵顺一颤:“多谢顾郎,多谢苏公子。”苏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临走前,赵长源还托家仆给苏安送来一把背板有夹层的琵琶,说能藏些文书,今后定然有奇用,名“夺时”,苏安笑笑地接过,暗恨自己不识字。
如此,风波平息后,崇仁坊乐行里再没有敢摆脸色的,六十四家胡坊顺利地通过礼会院的仪程,顾越附上公文,将单据和细目交李升平送至太常寺定夺。
待万事定妥那一日,千百样系着大红绸带的胡乐器运进太乐署,连成了西市和皇城之间的红河,其中还有一样混水之物,便是顾十八里那樽识人的竖箜篌。
集贤阁里空无一人,人全都跑去冬夏院子里看热闹,苏安独自坐在竖箜篌的两排玉弦之后,把扶柄上的鳞片擦得干干净净,调校好每个音,给它取名作回春。
顾越站在门外,轻轻扣了扣门板:“阿苏,李大人方才夸你的耳朵好使,命你年年替他办差。”苏安揉住弦,笑着点点头:“还不是看你的意思。”
顾越在他身边坐下,平和道:“白家和龟兹王族多有瓜葛,若给他们一些好处,能使邦国和睦,未尝不可,最后说这功绩,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苏安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李大人的。”顾越道:“李大人又不管事,怎么会是李大人?总归是太常卿韦恒的功劳。”苏安:“……”
苏安之所以敬佩顾越,原因之一,便是顾越每回都能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地,不计名分地,规规矩矩地,孝敬着恩家韦寺卿和韦郎中。
顾越又静了一静:“阿苏,我明年打算再考一次进士。”苏安道:“好。”顾越道:“你不要笑,我说认真的。”苏安笑道:“好啊。”顾越道:“你还笑。”
苏安一副没良心的笑容愈加灿烂:“你要是高中,就不能经商了,诶,那顾十八就全归我了,哈哈……”顾越拍拍他的肩膀:“顾十八改为苏十八,可好?”
顾越生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柳叶眼,闲来含情万种尽风流,此刻目光凝聚,又透出一股寒冽之气,直叫苏安心中一悸。这样一个人,明明重情义甚于功利,游刃于世故而疏于诗词歌赋,却总有一定要金榜题名,报效国门的执念。
何况,入仕为官未必只有正经科考一条路,于流外而言,有上司招呼,通过吏部考核就可以进入流内,甚至是多花些钱财捐官捐功名,也不是没有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