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灯火璀璨的巨大游轮在黑暗的公海中徐徐驶过,赌局永无止境。
金色灯火映照紫色船身,让它成为黑天鹅绒上的紫晶。当船经过一片海域时,三具麻布裹住的人体被水手从甲板丢下大海。麻布里裹着石块,挟带尸体下沉,在月色微弱的夜里,它们一直向海水深处落去,最终,沉没在无数海底的尸堆之上。
在长休的时候,严武备抽空去了一次市二医院。
也不是去医院看病,只是给好哥们探班。
严武备在门口的小食店打包了一份卤鸭头。他用一根指头提着,循着上次探班的记忆,哼着歌从楼梯晃到了七楼。推开消防门,病房里的声音以及那种病房特殊的气味顿时涌了出来。
医院和学校是他最不喜欢的两个地方。不过因为好友何株是这里的医生,他偶尔也会主动过来探个班。
下午的阳光密布光尘,从玻璃窗外在病房走廊里洒成细长的一条。移植科的观察病房很安静,要比其他科室病房都安静——这里的病人,用何株的话来说,都怕吵到自己新装的器官。他们害怕吵醒器官,让它们意识到这里并非是原来的屋子。
严武备不爽,他不喜欢朋友这副说教的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是排异反应。”
何株眯起眼睛:“我没说你不知道。”
虽然警察听上去是个有些老大粗的职业,让人想起裹着旧大衣、身上落满烟灰、在目标家门口蹲点几小时的画面,但像严武备这样的刑警,对于各门各科的常识必须非常精确详细,甚至融会贯通,才能将看似无关的线索融会贯通起来。
何株总是摆脱不了那种外行人的偏见,喜欢用哄小孩的口气和他解释。
红色塑料袋在手指上旋转,里面的卤料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还是热腾腾的。这让严武备心情很好,热腾腾的下酒菜总能让人身心愉悦。
还是午休,医生办公室里没留几个人。两个学生趴在厚厚的教材上睡觉,一个护士靠在窗边玩手机,值班的住院医师和两个家属在角落里讲解病情……这样悠闲的场面不多见,只是扫了一圈,没见到何株。
护士告诉他,何医生还在台上,没下来。
贵人多事,那就等吧,也只能等。
严武备大概等了有半小时。有医生知道他是何株的朋友,又看见他胳膊上的绷带,以为他是来找朋友帮忙换药的。小护士笑他:“你直接去门诊排队说不定都已经排到换药了。什么伤啊?包成这样。”
“枪伤。”严武备用单手熟练地撕开保鲜袋,卤味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
——说起枪伤,他昨天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把枪口塞进一个人的嘴里,那个人跪在地上,严武备扣动了扳机。
又过了一个小时,何医生依旧没有回来。午休早就结束了,科主任午休回来,也在问何株的去向。
卤味吃完,严武备决定再出去买一点。
医院的电梯简直血妈的慢。严警官哼着老歌,依旧是走楼梯井。而就在推开消防门的时候,他见到楼梯井的拐角里站着三个人。
其中有一个人是医生,戴着口罩和帽子,被另外两人堵在拐角。严武备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等了一个半小时的人:“何株!”
至于另外两人,来者不善。
那两人和何株绝对不是朋友。他们看见严武备的时候,双方之间像电磁圈般微微起了排斥力——这种预感很奇怪,只有警察和心虚者之间会迅速产生。
两人中,一个大概二十来岁,人微胖,个子极高大,背后带着文身。另一个是扎着脏辫的男人,年纪更大,三十多岁,浑身烟臭味,穿着亮黄夹克;他转头时,嘴上和眉骨上的银色穿环闪闪发亮,非常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