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眨着眼,冯喆说:“我是一镇上的副镇长,来这是想考察一下迈恩伯格公司,想看看人家的棉花织造机械。”
“瞧瞧!你一语中的!你说,副镇长也副科的,你一政府官员,管人家企业的机械干嘛?这还不是恐龙?我这么给你说吧,这恐龙,脑袋小,脖子长,身体大,形象不形象?我们国有企业的决策层就是脑袋,脑袋距离身体太远,隔着一条很长脖子。”
“比如吧,这基本建设投资、设备改造,从立项到批准、建设,你也不知道要闯多少关,盖多少个章,哪有那么容易?即使任命一个处室负责人,也要向省里、向部里、向有关部门打报告,可其实呢,省里,部里乃至那些有关部门对下面的这些企业有多少了解?遥控指挥,他们知道干事的这些人是什么样吗?所谓知人善任,你说他们知道懂得哪个人?他们知道懂得的人必然是天天围着他们转的,可天天围着他们转的人,哪有时间去管理企业,这些人的心思不在琢磨怎么揣摩‘上意’怎么让自己升官发财才奇了怪了。这样任人唯亲就难以避免,既然任命的这些人不管理企业,企业还怎么发展?蛇无头不行。说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说法是不错,可是‘用人’这一关过不去,企业哪会有生命力?”
这样的话竟然是从一个住在“难民营”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冯喆不由的感到了有些沉重。
“我再说一点,这话我以前不敢说,也不能说,现在我想说也没人听,就吐露给你了,但愿在今后你能用得上,我说的,就是关于企业党的领导问题,我研究过一些历史情况:在五十年代,我们推行过‘一长制’,强调厂长的作用,还引用了列宁的话作根据。后来开始强调党的领导,又讲‘一元化’,结果再后来,我们又开始了‘八字方针’,又强调厂长的责任制的作用。”
“再下来,那十年大家都知道,不是厂长的一长制,完全成了书记的一长制了。我问你,现在的国企中的厂长和书记,哪一个不是党员?没有不是的吧?那为什么把这个人放在书记的岗位上,他就代表党?而把他放在厂长的岗位上,他就不能代表党?你可以说不在其位当然分工不同,但是这从逻辑上就讲不通。”
“凡事总有一个过程的。”冯喆喝着咖啡说:“我们不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我们的改革正在深化,一切总是从没经验往有经验处走,会越来越好的,我对此,对我们的国家抱有信心。”
“你说的也许对,但是我不愿意等了,我累死累活的图什么?我没有那么伟大,所以,我就跑了,你别想着我这钱来路不正,我这钱,比有些人搞的少的太多了,而且,我这一走,给——譬如你这样有想法有抱负的人腾了地方,我让贤嘛。”
冯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讲大道理没用,人各有志,而且,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同荆茹娜一样,这个不知道名姓的人,冯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
原本冯喆已经打听清楚了,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大学,中国的留学生很多,他想去聘一位留学生当自己这一段的翻译的,但是下午他先以一个有意和迈恩伯格公司签署订购机械合约的商人的身份去了迈恩伯格公司里,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422章 我心狂野(十)
迈恩伯格公司作为德国知名乃至世界上都有名气的机械制造厂家,办公兼接待的场所竟然只有一幢不大的小楼,里面像是写字间一样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小屋,各种部门排在一起,但是一切都井井有条,一目了然,让冯喆看到了效率和务实。
接待冯喆的是一个体型健硕的大胖子,叫菲利克斯,这大胖子有些幽默感,他用非常蹩脚的不同的亚洲语言和冯喆打招呼,让冯喆怀疑这个菲利克斯到底是不是严谨古板的德国人?
冯喆刚说了自己是哪国的人,菲利克斯就请他稍等,说有专门的中国区负责人来和冯喆沟通。
这时候,推门进来了一个人,由于冯喆是背对着门的,出于礼貌,他并没有立即回头看,菲利克斯叫了一声“娜娜”,而后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身后的人这时走到了冯喆背后,用德语回答了什么,冯喆心里一动,一拧身,就呆住了:一个艳丽无比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