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有处浅塘子,我去那边拔毛洗内脏,你警觉点,别让大小姐走得太远。”
罗雅丹一皱鼻子:“这家伙跑两步都可能伤口开裂,就是来只兔子也逮不住,本小姐保护他还差不多。”
在力鬼眼中,罗雅丹注定是这一生都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就算宋钰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神念,她依然不会是从云端落入泥潭的仙女,所以有些不该知道的事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最后一手提着两支竹鸡迅速离开。
跳累了的罗雅丹也终于安静下来,一屁股坐到藤条箱上,双手托腮望着火焰走神,见身边宋钰似乎没有说话的打算,半晌才悠悠说道:“先前在那地方,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去。你是没有进去过,那里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比黄泉还要恐怖。”
火光将宋钰的脸映得红通通的:“对你而言,那却是很恐怖的地方,我大致听力鬼说了一下。”
罗雅丹发现自己这个扈从除了啰嗦以外,还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不适合当听众。用微微不满的语气反击道:“对你这个读书人而言,那是一辈子也不可能经历的事。”
“也许吧!”
罗雅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胜利的笑容,看来这个扈从也还算上道,稍微懂得如何配合自己,随即微微有些黯然:“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想起海口城下落不明的父亲以及大哥,想他们要是有一天能平安回来,却找不到我的踪迹,他们该是怎样的伤心?父亲一直对大哥极其严厉,严厉到近乎苛刻的程度,父亲说大哥脾气像以前的他。一样的执拗、一样的自以为是;当他不高兴的时候,直接离开罗府,先是用了一年左右时间将北域转了一圈,据说是在回来的路上认识了海口城的一个女子,然后就取道海口城;父亲虽然也经常去海口,却不和大哥见面;其实我知道,大哥的一举一动父亲都在关注,去年父亲生辰的时候,有人送了父亲最喜欢的金蟾抱柱,虽然没有写贺礼人,但我们都知道那贺礼的人是大哥。”
“而父亲他,这些年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罗家,一年中至少有十个月是在车马和海船上度过,难得在家待的那段时间还要绞尽脑汁地和大伯、二伯他们那些只会伸手要钱的叔伯们周旋,若是我死了,也许父亲真要一夜之间白了头。这些都是我舍弃不开的,那一瞬我甚至还在想,若是能将《传奇》听完整,也算能了却心头一桩遗憾。你说好笑不,一瞬间的念头竟然可以像在漫长走廊上悠然赏花一般,将每一个画面都看得很清晰……”
宋钰捡着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将一些散落下来的木头挑进火堆中,默默地听着。力鬼也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用弯刀削了两根看上去比较结实的棍子,将竹鸡穿起来。
罗雅丹没有了先前那样好动,什么事都想经历一下的模样,只是抱着双腿坐在藤条箱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旺盛的篝火:“再浓的亲情,再深的牵挂,结果依然会有阴阳相隔的时候……”
宋钰望着罗雅丹,轻轻问道:“你害怕了?”
怕?
对于罗雅丹而言,这一直是羞于启齿的一个答案,二十多年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也让她不知道什么叫怕,直到那天晚上只身赴宴,遭遇王有道等人迫胁以及虚无峰那挥手间杀人如麻的弱水杀手后,她才开始正视这个字,此后梦魇好像就一直跟随着她,白天在河心大船上的时候那场争斗让她差点哭了,随后莫名其妙遇着歌舞魔,虽然很奇怪的就出来,但那一瞬间却是让她紧绷的神经都差点断裂的凶险之地。
罗雅丹紧紧抱着膝盖,自言自语地说道:“确实很怕,那一瞬间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很多很多在乎的东西,越是在乎越是怕死,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罗雅丹忽然抬头,一双涟涟眸子望着宋钰。
“怕是很正常的,没有人不怕死。”宋钰忍不住想伸手去轻弹已经爬到罗雅丹脸颊那一滴泪花,最终还是忍住了:“其实你可以不用怕,因为你可以拥有让整个北域都颤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