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略微沉默,似乎已经陷入回忆中:“太爷出走的头一天晚上,走遍了海口成的大街小巷。那晚雨特别大,连马车也没法赶出来,我就提着风灯亦步亦趋地跟在太爷身后。太爷一直沉默地在雨中行走着,看着有雨水冲垮了的墙物、看着一些被水淹死的家畜陈列馆身边漂过,看着无数一夜之间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抱着横木在雨中痛苦,太爷却一反常态没有伸手援助,烫着过膝的雨水像逛灯会一般径直走着。天亮了,雨也停了,太爷只是要我别再跟着他,然后就飘然离去。如果当时我知道那是和太爷永别,打死我我也要跟在身边。”
“二爷爷必然是遇着没法化解的麻烦。”宋安没有在这事上纠缠,随即说道:“你帮我摸一下罗雅丹那个扈从的底细,这人以前和月娇关系不浅,我自觉告诉我这人很危险似乎还修炼有神念。在他身后必然有一个更强大的神念师,你只是从其他途径了解这人的底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被公子斩于剑下的月娇杀手?”车夫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随后问道:“可要我传信回去给老爷?以罗家财富地位来说,勉强能及得上宋族,无论是取罗雅丹为妻为妾,公子必然会遭遇族里一些闲话和阻力,提前给老爷知会一下,那边也好有数。”
宋安想了想说道:“也好,顺道让父亲那边安排下人适当运作一番,罗天舒在海口城生死未卜,如果这时候能将罗天舒找到并示好于他,相信罗家对这门亲事更不会有意见;另外罗家最近钱银吃紧,你去钱庄提五百万现银给罗雅丹送去。以她的秉性必然不会轻易收下,就说咱们算息借给罗府的,计息不要太高就好,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安排就好。”
车夫微微皱眉:“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天关城这边办事点拿出来的数额有限,这需要公子您的授权。”话还没说完,一枚古朴印章就被丢到车夫身上。
“吩咐你的事你去办好就可以,这段时间不用跟在我身边。”宋安空荡荡的声音渐渐弱去,那车夫扭头看着空荡荡的车厢,苦笑着摇摇头:“连这些行事方法都和太爷如此相像。”
宋钰走在似锦巷,本想去吃碗馄饨,找力鬼聊聊,但看见本来冷清的馄饨摊上竟然人满为患。宋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开业来首次出现爆棚现象的馄饨店,每张桌子都坐了三四个人,几乎算得上座无虚席。
力鬼正揭开锅盖,往冒着腾腾热气的锅里丢着馄饨,一个小伙子托着巨大的木盘忙碌地穿梭在几个桌椅间,将托盘里一碗碗馄饨送到那些食客面前,不时还回头向力鬼招呼着:“海味馄饨一碗,多放虾米……”那跑堂伙计声音宏亮,吆喝声隔半条街都能听见。
那跑堂的伙计看见摊外新到一名食客,连忙笑迎着出来:“客人可是要吃一些东西,里面请!”黑夜中,总有灯光不能及的地方,当那跑堂的迎上去,看清宋钰面容的时候,脸上推起的笑容瞬间便僵硬下来,厚实的托盘失手滑落,砸在自己脚上疼得他哎哟叫起来,像见鬼一样朝馄饨摊里面躲去。
“咋地,遇着找麻烦的了。”一个食客愤然起身,伸出胳膊将那跑堂伙计拦下来,随后一吼嗓子:“兄弟们,抄家伙了。”
一时间耳中尽是碰撞之声,所有食客一瞬间就化身成了面目狰狞的悍匪,拍着桌子站起身来,齐齐从腰里掏出牛角尖道,目光齐刷刷盯着摊子外那道人影。
“咋地,还有人敢跑到这里来闹事,胆大包天啊……”
“剁了,碎肉包包子,骨头丢城外喂狼。”
还有一个食客,抓起碗就砸在地上,浑然不顾双脚上尽是飞溅着的汤水葱花,呲牙咧嘴叫道:“兄弟们,一起上,剁了这混蛋!”那人话还没说完,一支沾满面粉的手忽然拍在他后脑勺上。不知什么时候力鬼已经走到人群中间,不冷不热地朝那摔碗的男子说道:“牦牛,我的馄饨就那么难吃?你以为砸了碗就可以不用吃了,你还得陪我碗碟钱。”
“鬼爷!”那被拍了一巴掌的男子却不发怒,笑嘻嘻地搓着手:“赔,肯定得赔!只是这人想要害财源老弟,我这做哥哥的既然遇着了,自然要帮忙说说理。”
“你觉得你能说得过一个读书人,连我都被他说得不胜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