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梁声泪俱下,又要往地上跪:“犬子何德何能,让皇上亲临,您这么说,真是叫臣心头惶恐难安!”
南胤扶着他的手臂,一面往里头,一面温声道:“老师和师母都要保重,张将军虽走了,但老师还有女儿,一样能够承欢膝下,也算弥补兄长半分遗憾。”
在场宾客看到君臣二人如此融洽,也不免得想起近来的传闻。
都说太傅一手遮天,独断专横,不把皇帝放在眼里,而小皇帝逐渐长大,亲政之后就容不下老臣,意图取缔。
两个人彼此算计,面和心不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今日所见又格外出乎意料。
南胤和张梁,既是君臣,又是师徒,十年时间并未让他们信任彼此,如今皇帝却亲临张家,明显是南胤先服软一步。
人言可畏,皇帝名声何其重要,张梁何尝不知道南胤想在这个时候笼络人心,他心里悲痛之余,又觉得痛快。
皇帝再大有何用,还不是要忌惮他这个辅政大臣。
灵堂立了衣冠冢,张巍尸首在边关,灵柩里只有一副他从前穿过的盔甲。
南胤亲手捻香吊唁,还烧了几张纸钱,张夫人屈膝谢礼,见女儿躲在身后,悄悄拉了一把。
张梓潼忽然被拉到前面来,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臣、臣女……参见参见皇上。”
第35章 宫里就该是另一番光景了……
南胤垂眸看她, 与除夕大宴相见时,她似乎瘦了许多,原来见他就战战兢兢地, 今日仿佛他是洪水猛兽,吓得浑身都在颤抖了。
他目色沉沉, 张梁如此耀武扬威,生得女儿却如此胆怯懦弱, 实在与他最开始想象的模样相去甚远。
不过这样也好, 将来他能少了许多麻烦。
“免礼吧。”南胤语气温和,本来想多说两句,见张梓潼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也就闭了嘴。
张梁自然也看到了女儿的样子,心里恨铁不成钢, 连和皇帝说话都不敢,将来还怎么母仪天下,统摄后宫?
南胤略站了会儿, 便打算启程回宫了, 张梁恭送他出门,听得天光沐浴下容貌昳丽的少年朗朗开口:“老师劳苦功高,朕多年来仰仗您的辅佐, 才能有今日, 可朕身为君王, 多有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望老师海涵!”
张梁低头,眸中闪过冷意,嘴上却言辞凿凿奉承:“皇上言重了,臣受先帝遗命, 为皇上扫清脚下障碍,是理所应当的。我张氏一门定当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君臣离心,说的话也是夹枪带棒,差一点就彻底撕破脸了,唯有那已经布告天下的皇后人选,勉强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和气。
皇后进宫,已经刻不容缓了。
“有关张将军的身后事,若有需要老师随时可以告诉朕。”南胤目光深邃,笑容和煦:“福宁宫前的抱厦正在修缮中,入了夏便能迎接新主子了。”
张梁脸色稍稍回暖,仰起头笑了起来:“臣多谢皇上隆恩。”
南胤牵了牵唇,笑容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