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不就我,我且就山。道君见她动了气性,不动如山,自己整理好了衣物起身,击掌叫人送了点心进来。

“我成什么样了?看脸又不丢人。”温嘉姝想到那个号称活了两百岁的番邦骗子,心里头便不大舒服。在罗汉床上稳坐不动,任凭皇帝拿了羹匙侍候自己,“道长,要是你生得不合人意,我可能也不会特别喜欢你了。”

“承蒙娘子不弃,还瞧得上贫道这张脸。”道君喂了她一块生津开胃的青梅糕,慢条斯理地擦擦手,含笑看她被酸出了眼泪,又想找些事来讨她欢心。

“阿姝,咸安的生辰快到了,要不要我将她召回来,陪你解解闷?”

本来应该是卑不动尊,长公主的芳诞,该是温嘉姝回长安拜贺,但圣上也生出了自己的私心,既不想阿姝远离左右,也不想她去公主府见识那些惯会卖弄姿色的男.宠,尤其是纨素新喜欢上的那个探花郎。

纵然阿姝亲口说过不喜欢,可这样一个人杵在长安,仍然令天子如鲠在喉。

皇帝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心意,那也就只好劳碌这个庶妹再来九成宫跑一趟,自己忙起来的时候,也好有个人陪阿姝说一说话。

温嘉姝口中含了那块酸糕,嚼也不是,吐也不是,勉强就了一口荷叶粥吞下去,“我倒是没什么,但是殿下此间乐,不思蜀。”

“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每年我来九成宫避暑,纨素第一个要来随驾。”

道君不以为然道:“若不是担忧她带着你在湘宫观久住,朕原也不打算赶她回去。”

“道长那个时候是不喜欢我罢?”咸安长公主是因为她才被赶回了长安,这一点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宁可不让自己的亲妹子寻快活,也要把我赶走?”

“阿姝,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后来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叹道:“一个人的日子过得久了,突然有一个姑娘跟我说她爱慕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他每天一个人晨起用膳、朝会、议政、批折,偶尔去宫外打一场猎,像史书上任何一个有为的君主那样,恪守自己的职责。

这样的生活千篇一律,却也形成了习惯,突然有一天要他来体贴一个女郎的心意,把她看得比自己还要紧,每日想方设法讨一个人的欢心且甘之如饴,此类小儿女的心肠,并不适合一个意志坚定的道士。

“肇仁说朕六根不净,被尘世羁绊甚多,总归有一天要回凡俗中去的。”

他原本就是个孤独的命理,父亲偏爱嫡长子,母亲早早去世,兄弟之间也不和睦。这太极宫中的繁华热闹,是由那些年轻的宫嫔、新生的兄弟点缀出来的,而保卫这片繁华的他,与之格格不入,被东宫和巢王府隔绝在天伦之乐的外头,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异类。

他得了天下以后,便较从前多了许多责任,也多了无上的尊荣,似乎世间万物皆是唾手可得,连他自己也以为除了灭掉环伺的强敌、将一个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奢求。

“朕从前觉得衡阳真人是个油嘴滑舌的人,现在想一想,他也算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