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还记得么,那年开了春,北胡人的马就伺机南下,直取大魏的两座城池,边关失守,天子震怒,大将军他们带着大军已经出征了,那会儿公主也想要上战场,陛下不让,公主与陛下 * 发了很大的脾气。”
元清濯记得,圈椅扶手上的玉指微微扣拢,指骨泛出雪白。
她不被允许随军出征报国杀敌,原因只有一个——
她是女孩儿。
哪怕女子通过科举入仕的传统已有百年,可她父皇却迂腐不化,依旧盼着他唯一的女儿将来能得嫁王侯,相夫教子,安于内室。
但她自诩天生将才,允文允武,必不局限于男人内宅。
矛盾频发,终于有了激化的一天。
叛逆高傲如元清濯,一时走上了极端之路。
她如今只记得,那夜回府后,胸臆难平,便躺在罗汉床上喝得酩酊大醉。半醉半醒间,恍惚说了一句:“替我找个美少年来,我要睡他。”
那会儿她大概想得是,只要破了身,以后自然嫁不得什么王侯,多来几次,也就不用成婚了。如今想来还汗毛直竖,倘若不是饮醉了酒,如此大逆不道惊世骇俗的事,她定也做不出来。
后来她一人晕倒在榻上睡得昏沉。
但依稀记得,公主府上下大眼瞪小眼,均被震慑住,然而谁也不敢拿这个主意。
这后半截,就要由橘兮来讲。
“老管家是太皇太后派来的,迂腐守旧,原也不肯答应公主这荒唐的命令,何况公主殿下醉了,醉汉胡话醒来多半要后悔。可公主却说自己很清醒,还说,大魏豢养面首的公主又不是没有。敢于抗命的下人,都让公主狠狠痛殴了一顿,疼得哭爹喊娘,对老管家跪求了一地。老管家无奈,只好托人去‘鸭先知’买个清倌儿回来。”
橘兮说来轻巧从容,元清濯却虎躯一震。
她那晚果真如此剽悍?
一向与他的作对的老管家梅德行都松了口?
沉吟片刻,她道:“所以苏公子其实是鸭先知的小倌儿?”
既是小倌儿,多半就是为了钱财,那就好办多了。等安抚好他,这事儿便能过去。
哪知,橘兮却摇摇头,打破了她的幻想的美梦:“不是。苏公子不是鸭先知的小倌儿。”
大雨瓢泼,雷鸣电掣。
天边时而撕裂一道巨大触手般的银光,云层张开裂口,似要将偌大公主府吞没。
橘兮衣衫上沾了水,来回逡走焦急地等待着,银迢说,公主闹得很厉害,谁劝都不听。
鸭先知距离公主府偏偏横跨半城,又是大雨之夜,恐怕一时半会无法赶来,她守在门口,只能干着急。
然而也就是此时,敬武长公主府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从闪电光影之下走来,浑身尽已湿透,乌黑的鬓发紧黏在坚毅的颌角,他着身银鼠色洗得微微变淡忍冬藤纹长衫,面庞清瘦,看不清容貌,一道紫电青光迸裂而过,短暂地映照出少年深邃的五官,苍白的面容。
他来时,极其狼狈。
这么晚了,多半是不速之客,何况公主正醉酒撒泼,不宜迎接外人,橘兮本来想将他赶走。
“鄙姓苏,在下……”
橘兮不由分说要关门,可是那少年一把扒住了门,神 * 色颇为紧张,坚持要见公主,有要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