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才松了一口气,母亲从肩舆上直起身子,一脸歉意的说:“是我鲁莽了些,倒扰了圣人的雅兴。”
又关切问候服侍月奴的宫人:“我家大姐待得可好?莫要叨扰了诸位才是。”
月奴颔首,这才是母亲的生存智慧,她从不以宫中哪个内侍、宫女身份低微就慢怠他们。月奴是因着前世做世子夫人时出面交际少不得要跟宫中打交道才明了这些道理,却没有见过母亲是如何接人待物。
母亲拿出袖子里的荷包一一打赏身边的宫人:“既出了这样事,我就不方便在园里游玩了,还请诸位帮我在圣人娘娘身边美言一二。”
宫人们拿了荷包,自然是齐声说好,反正适才路上那些内侍们已经说明了事情由来,也说是圣人娘娘亲自发话让怀宁郡主回去修养,他们乐得做这顺水人情。
等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怀宁郡主悄悄捏了捏女儿的小手,冲她眨眨眼,示意自己没事。
月奴忍不住抿嘴一笑。
上辈子她濡慕母亲,许多个人生艰难的时刻,她都会忍不住想:倘若母亲在会如何处理。无数次孤独绝望的时刻,她都会转瞬而想:若是母亲在一切都会不一样吧。也因此她对着母亲的画像构想过母亲的性格、为人处事。
她心目中的母亲,肯定是雍容华贵的,是温柔可亲的。
可她没想到母亲是个俏皮活泼的性子。
她笑完后就想,这样一个红石榴般绽放的娘亲,一定要让她今生好好的活着。于是她伏在娘耳边,小声说:“娘,我们去看外曾祖母好不好?回来后我还没有拜访过她老人家呢。”
怀宁郡主一愣,就道:“好!”除了要去见见外祖母老人家,还有一个不愿直视的缘由:她不想见到夫君。
马车就往兴国寺赶。月奴不解,怀宁郡主笑着说:“今儿个是端阳节,太皇太后在兴国寺分发斋饭。”又教导月奴,“倘若太皇太后今日还在宫里,我们须得回府,可不能探望她老人家。”
月奴不用她提点就猜到了缘由:“刘后在宫里遍布耳目,我们去见太皇太后不能绕过她,以有伤缺席了她办的宴席却必然惹得她不快。”
怀宁郡主心里颇为欣慰,又想若是自己被算计了去,女儿如此聪敏能干,自己也能放心些。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因着怕女儿看见,忙掀起车帘字,装作往外面打量的样子。
兴国寺是不大不小一座寺庙,可太皇太后在闺阁时常被家中长辈带着来此处祈福,她便对这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将每年固定施舍斋饭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听到外面的人通传是外孙女带着曾外孙女求见,她在寺庙内的禅房里先乐得喜不自胜,忙说“还等什么,快宣快宣!”
等见了素未谋面的曾外孙女,顾不得让她行礼,就先凑在跟前将她一把抱起来,“心肝儿”、“命”的叫了起来。
前世月奴跟太皇太后并不亲近,她老人家因着唯一的外孙女的死去而备受打击,病倒在宫中,等想起要召见月奴时,月奴被明殊误导,误以为太皇太后召见她是为了问责她,因着她害了母亲去世的原因怪罪她,所以在明殊的主意下称病不去。
太皇太后也没强求,过了不久便也病逝了,可等到月奴出嫁的时候,舅舅却除了本来的一份奁产以外还额外给她送了一笔丰厚的奁产,道是当年太皇太后留给她的。又送来一部分宫里的老嬷嬷作为她的陪房,才让她明白了太皇太后待她的慈爱。
两世为人,她才明白别说母亲之死与她无关,便是真的由她吵着闹着去玉津园才惹得母亲殒命都不会使得太皇太后对她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