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成一团,沈黛也牵了下唇角。
到底是她的亲人,从不让她在外头吃亏。
便是她离开沈家出发去别院的那夜,母亲和哥哥出来送她。爹爹没来,却躲在庭前树下,偷偷往她这边张望。见她发觉,他牤转过脸去,假装自己只是路过,若无其事地往庭院深处去。
就是个好面子的倔老头!
沈黛轻哼,抱着双膝,将脸埋入臂弯内,反复思忖着他当时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那日她埋怨爹爹“以貌取人”,是不对的。论看人,爹爹的眼光一向老辣,且尤其爱才,他手下的门生许多就出自寒门,甚至还有屠夫走卒。
可,戚展白的才干,举国皆知。照理,爹爹应当是喜欢的,为何会这般排斥?戚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连爹爹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人,都不敢置喙?甚至她活了两辈子,都还不知道……
天渐渐黑下去,月出东方,被墙头厚重的枝叶承托着。
别院外头全是显国公府的府兵,团团围了三层,连苍蝇都飞不进来,可院里头就只有主仆三人。春纤和春信去厨房忙活晚饭,剩沈黛一人坐在秋千上。
四下悄然,一盏八角料丝灯在风里慢悠悠打旋,洒落昏惨惨的光。风浪涌过,沈黛由不得哆嗦了下,仰面望着天上逐渐圆润的玉盘,荒芜在心头蔓延。
别院里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什么都好,就是太孤独了。孤独到,她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都快成一种本能,像呼吸,镌刻在她身体里。
他现下在做什么?可是知道,她被送走的事,在想办法救她?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在想她?
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已袒露真心,还要天各一方?
越想越委屈,沈黛长长地叹了声,纤浓的长睫搭落下来,轻颤着,宛如风摧下的蜻蜓翅翼。
忽地,墙边传来一阵“簌簌”响。沈黛神经一紧,屏息循声望去。脑海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都被她一一排除,只剩最后一种,她最不敢相信,却也是最想相信。
就听轻盈的一声“咚”,颀长的身影跃然立在墙边,带起的劲风吹动料丝灯,摇曳开一片迷蒙的光。
他站在那片柔光里,一身玄底织金的长袍,玉带束出细腰,夜色里瞧着,濯濯如风中修竹。许是急奔而来,他眼底微有憔悴,可低眉浅笑间,眸光浮在这寂寥夏夜,是旧时月色,更是春风词笔。
只轻描淡写地一挑,便在沈黛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