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沅见她跪在地上流泪,眼珠儿转个不停,猜她是在想办法,如何能说服自己放她去到晋国与情郎相会。
他沉了面色,剑眉上挑,“晋王如此爱慕你,听闻孤将你掳了去,便快马加鞭传密函以城换你,如何有诈?”
燕清意跪地盈盈一拜,说:“大王稍待,容清意去拿个东西。”她起身跑到院中,拿起放在亭中石桌上的《地经注》,走到许王身旁。
她面上挂着委屈的泪水,抽泣着将书放到桌上,翻开其中一页,指着它对许王说:“大王看,庄、西莫、横溪三城在晋国西边,绕捷灵山的小翠峰而建,北边是周国,东边是晋国,南面、西方都是山区,三城贫瘠倒是其次,其中诡计还望大王容我细说。”
他点了点头,拉她坐在椅子上,食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他心中涌起一丝惊讶,她当真不愿去晋国?但转念一想,她饱读诗书又有一颗玲珑心,敢独自入许军议和,胆量非凡,如今定想以退为进,说服他放她东行。
“两国相交皆以国书为准,他为何发密函而不发国书?因为此事不可告人,他想空手套白狼。世人皆知晋王明德,误以为大王无德,若晋王以计谋我,拒不交城,即使这事传出去,诸国士人还会因他与虎谋皮而赞其英勇。”燕清意顿了顿,观察许王面色。
许明沅听完,哼笑了一声,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采枝躬身送上茶水,她望着公主哀愁的模样,心中担忧不已。
他吃了茶点正觉口渴,举着茶杯,用茶盖轻刮面上浮茶。
“晋王若因此得罪大王,亦不怕大王立刻兴兵来犯。”燕清意低头道。
“我随大王一路北上,路遇城镇皆因战事残破不堪。百姓逃难,商户搬迁,诸事皆疲,百废待兴……大王四年前与文国交战,险胜,我听易侯说,许军损伤过半,但大王却迅速整兵北伐匈奴,如今又南下占领燕国。疆域比起十年前,扩大了不止一倍。”
她见许王只是沉默喝茶,又道:“大王是明君,自然知道攻城略地是武德,治理国家是文德,文武兼修国家才能强大。晋国与周王畿相邻,若此时大王因晋王背信之事强攻晋国,周国近年虽内乱不止,但唇亡齿寒的道理不会不懂,定会出兵助晋王抵抗许军。到时胜败难说。晋王必是拿捏准了大王不会因失去一个俘虏贸然出兵,才敢提出这种诡计。”
许王背光而坐,夕阳西下,他深邃的眼眸下瞥,看不出情绪变化。她仔细打量,也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她猜测他不会为了小利做出‘以人换城’这种决定,又猜不准许王到底是何等脾性,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沐恒若是拒不给城,那情况尚好,最怕他答应给城,密谋将许军引入险境之中。大王方才也看到了,这三城是围小翠峰所建,若大王派兵去接管城池,途径小翠峰,路行艰险不说,恐怕刚到其地便被伏击。”
他垂眸饮茶,放下茶杯的一刻,燕清意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不解,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引他发笑。
他酝酿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大笑,黑沉的眸中带着一丝揶揄,“你可真让孤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