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意很了解父亲的为人,众人劝他守城不出,向交好的周国、晋国求援,但他却要带兵出征,在王都前与许王决一生死,并非英勇,而是他自知难逃亡国之难,想死得轰轰烈烈,让后人称他一句英勇。
她犹豫片刻,轻声说:“周国先祖分封以来,燕国已传三百余年,燕国所出的名士英豪诸国闻名。如今国难当头,燕国无人惧死,父王更是不惧,可我听闻许王骁勇好战,继位十年连占四国领土,若明日父王不幸战败,燕国的基业一朝易主,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燕王面色微怒,“那你说该当如何?”
“我心中恰有一计,能助父王保全生前身后名,愿向父王进言。”
燕王眼冒精光,侧身盯着她:“快讲。”
燕清意往后小退了一步,“投降。”
方才朝议,大臣反驳燕王亲征的决策,燕王大发雷霆。如今女儿竟劝他投降,更是荒唐,但四下无人,他的怒气便像淋了雨的柴火一般难以燃烧。
他叹了口气,道:“不妥不妥,投降更愧对祖宗。”
燕清意见父王没有发怒,想来此事有商谈的可能。
既然搬出祖宗无用,就再试试别的说辞,她又劝说:“世人皆知许王性情暴戾,杀伐无数。如今燕国大半领土都被许军掌控,百姓难免惨遭屠戮。如若投降,父王定能护住王都数十万民众性命。父王是仁君,仁德爱民,怜惜百姓,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这便是父王与许王的区别,他残杀百姓,你爱护百姓,后世流传的定是父王的美名。”
燕王听女儿夸自己是仁君,他点了点头,说:“那么此刻,孤命百姓四散逃难。明日孤帅兵亲征,如何?”
“民且逃难,军当如何?若王都民众今日四散逃去,将士见了,必军心溃散。士兵没有战胜许军的决心,那便是刀俎上的鱼肉,被屠杀而已。”燕清意沉默片刻,缓缓吐出心中所想,“后世将怎样评价父王?愚勇矣。”
父王苍白的面庞有一丝涨红,他冷哼一声,半眯眼眸,没有回答。
燕清意赶紧从袖中掏出父王所作的诗集,递到他面前,悲伤又沉重地说:“父王乃当世大才,所写诗句蓄美悠扬,广传诸国,妇孺皆知。若是明日,父王战没于沙场,何人继承衣钵?”
她见父王眼含不舍地盯着诗集,她又看到一旁书案上的草稿,忙说:“《醉卧吟》父王已写三载,世人皆翘首以盼,只愿有生之年能拜读父王大作。便也让它随父王而去?再者,若被他人狗尾续貂……”
父王接过诗集,心中沉痛万分,怜爱地抚摸着书页,火光下隐约可见眼中点点泪花,这下心中是真有不舍了,他哽咽着说:“容孤想想……孤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