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祥托着手静等着,好一会儿,万岁爷踅身回来,看了他一眼。
陈和祥心头毫无征兆地猛一突。
这一惊自然不是因为万岁爷的模样,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样貌是一等一的出挑,身材是个练家子自不必说,容貌上随了太后娘娘,剑眉星目,就算是拿满朝文武相比,也再没有比万岁爷长得更齐全的人儿了。
叫陈和祥心惊的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吊诡感受,就好似……好似面前的万岁爷,换了个芯儿似的,更为威仪、更为沉重,竟像是突兀长了不少年岁。
陈和祥赶紧埋下头去,再不敢多想了。
支开的窗梢透进道道清亮月光,再不见方才夜半惊雷的震悚。
皇帝面上无甚表情。
御极多年,瞧不出悲喜的面具早已覆成第二张脸,谁也探不出帝王心。
他向来自诩清醒,追随皇后回来,也许是这一世做得最糊涂的决定。
自古婚姻大事不由自己作主,皇后出自夏家,他自能坦然接受,与私心偏好毫无干系。便是成婚后,他和皇后之间亦并不亲厚,每每反思,都只记起他待她极为疏冷。
每逢初一、十五上坤宁宫里,他只记得她永远板正,处处礼仪都做得一丝不苟,偶尔对上的目光里总是诚惶诚恐。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她没有为夏家争取太多不应得的东西,这样很好,既嫁作国母,的确不宜与母族牵扯过深。
三年夫妻,直到她满身是血扑在他怀中,颤抖着仰面望他,他才陡然惊觉,皇后在他这里,竟然连相貌都极为模糊。
陈和祥久久跪在厚栽绒地衣上,终是听见万岁爷开了口,声口冷清威严,“去,召夏文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