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新年快乐。”

“程景。”

程季青忽地喊住人,声色随着风一道变得清冽:“我不懂公司,但是我懂人情,如果程兰真的不器重你,那她应该早早对你多加打压,而不是由着你肆意成长,练就这番本领。在她死后程氏那些追随她的股东,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认你。”

“也许她对你不够关心,但未必没有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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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迈巴赫的后座,程景望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福字,恍惚想起小时候的某一年。

程兰从外头拿了一箱烟花回来,程季青那时才五岁,听到声音跑过去抱着程兰。

烟火差点掉地上,她过去接。

程兰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跟妹妹一起玩。”

晚上点烟花,她不小心溅到衣服上,差一点让橙橙受伤。程兰当时见了脸色发黑,把她一把拽到边上:“你怎么回事?”

她又害怕又委屈,只低着头不说话。

付荣君在旁边,一句话没问,就说:“去把衣服换了。”

只有程季青的小手拉着她,问她:“姐姐,你烫到没有?”

程景将车窗往下降了几厘米,料峭寒气让她双眼的热度稍稍散去,她依稀想起来。

那晚,她下楼去厨房,碰到程兰在客厅看报纸。

程兰没抬头,声色极淡问了她一句。

“受伤没有?”

“程总?”

程景的思绪从遥远的记忆回来,像卷尺回弹,让她虎口不轻不重的一疼。

快速那么一下,留在余威。

刘秘书在前头说起之后几天的安排,快要过年了,有的事得在过年前解决。

她分了神过来听着。

然后问:“哪儿?”

“柏林。”

出差的地址。

正好是除夕夜前一晚。

刘秘书似是想到什么,补了一句:“离丹麦倒是很近。”

涂秀秀现在去了丹麦哥本哈根,柏林过去快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程景没有接话,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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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前。

丹麦哥本哈根的一家戏曲院。

比之前的西兰大街的剧院要小,但这里听戏的国人更多。算是分院。涂秀秀如今小有名气,偶尔会过来。

次日是除夕,来的客人更多。

为情怀,为节日。

时间是丹麦下午三点,涂秀秀晚些时候还要去主院,作为开场,第一场便是人满为患。

程景依旧选了个不惹眼的角落。

今天涂秀秀唱的是《秦楼》,讲的是一名女主作为将军后裔,在国破危难之际,抛却国家与全城百姓,选择了营救了身处秦楼的爱人。

为一人抛弃世界。

但最终与爱人分道扬镳。

重回一世,女主这次选择了与前世相反的路,但是秦楼被烧,眼看爱人离世。

得了所有,失去挚爱。

女主最后疯魔,魂魄化作秦楼,终身守着。

一曲终了。

并不那么适合这个喜气的节日,可依旧让底下看懂的众人湿了眼眶。

程景的手指轻轻捏着杯盖,抬起落下,重复几次,当初涂秀秀跟她提起过这个故事。

那时候《秦楼》的全名叫《秦楼风情》。

如今没了风情,只剩凄凄秦楼。

杯中的茶一如既往没有喝。

以前涂秀秀说她,就这点娇气,什么都能忍,非是这点挑嘴。

轻轻‘哒’一声。

程景放下盖子,理了理衣摆,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的服务员过来,恭恭敬敬说:“程总,涂小姐请您到后台喝茶。”

程景神色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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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先上,人后至。

涂秀秀身上戏服未退,只取了头上的簪子,一瞥一笑柔美而娇。

“我以为我看错了。”

程景却说:“走的时候该打个招呼。”

涂秀秀:“我是想,没有必要。”

“倒也是。”程景笑了笑,杯盖轻轻刮了刮茶盏,识出她喜欢的那款:“你该怨我。”

“那你何必来呢?”

“看看。”程景抿了口茶:“现在挺好。”

木质的后台处处是深漆,格局大方,摆饰规则将就,程景却觉得也就那样。

话题停顿,一个穿着青色戏服的女人从侧门走进来,容貌清秀温婉,看了看程景,微微点头,然后走到涂秀秀身边:“秀秀,聊完了吗?该来对戏了。”

说完,手在涂秀秀纤瘦的肩膀拍了下。

涂秀秀余光不自觉往程景那头去,没有躲,应声说:“知道了。”

程景视线在那只手上停顿一瞬,错开,将茶盏放下:“茶不错,那你忙,不打扰你。”

“你和程季青的事是我跟白新说的。”

涂秀秀突然打断程景起身的动作。

程景抬眸,神色并未有任何的震动,她只是淡淡说:“我知道。”

这么点事她怎么可能弄不明白呢。

可是知道的时候,她也没觉得生气,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秘密揭开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实际上并不完全是紧张。

甚至还有一丝轻松。

也许人被秘密压的久了,也会需要喘息。

涂秀秀眉眼轻抬:“你不生气?”

程景看看涂秀秀,再看一眼身边虎视眈眈的女人,垂眸笑了声:“秀秀,我若生气,你如何还能在这里好好的唱戏。”

她想要报复,何其简单。

只是,她还不至于对涂秀秀使这种手段。

三年相处,人非草木。

程景站起身,转身往外走:“秀园转到你的名下了,若不想要放着就是,以后,自己保重。”

涂秀秀望着程景?40;背影,明黄色的灯入眼来,泛出星星点点的光泽。

隔了两秒,她抬手去拿自己身边的茶,尝了一口。

身旁女人问:“秀秀,你哭什么?”

涂秀秀不答。

何止程景娇气,她这几年又何尝不是被养的娇气了。

普通的茶尝一口便觉勉强。

旗袍上身,稍有磨痕,就哪儿都不舒服。

吃点东西摆盘不好看,也会被影响食欲。

人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事如此,心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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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除夕,雪刚停下。

xm部分员工,选择留在公司上班。

自从白新开始常到xm后,顶层的人员便过上了如履薄冰的日子。以前周郁舒负责时,虽然高冷,却也不至于生人勿进。

不仅他们,高层的人去开会也都是战战兢兢,不过倒也是因为如此,工作效率大幅提升。

下午三点多,白新从外面一身寒气回xm。

一进门就听到有人议论。

“昙花一现吧,作品没出天天买热搜。”

“但是程季青确实漂亮啊,那张脸我感觉比李云蓝好看,而且属于耐看的。”

熟悉的名字跳入耳中。

白新步子站定,周郁舒也在旁边,侧眸瞧了眼脸色,寻思后一句是好话,也就没出声。

谁知下一句,其中一人便道: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有没有整容。而且我觉得这人太高调,一个新人就和亿新解约,听说背后有金主。想想也是啊,你不觉得她窜的太勤快了么?娱乐圈都这样的,靠那个上位。”

周郁舒:“……”

白新没有表情,继续往前走,路过议论的二人连一眼都没看,幽冷道了句:“开了。”

没有半句废话。

留下身后的人一脸茫然,反应后,脸都白了。

周郁舒走上前,看了眼最后说话的员工:“新年快乐,回家过年吧。”

她平时本该是个冷漠的人,但白新一来,她只能承担起白脸的角色。

但这女生的嘴的确有些碎,换做别人或许罪不至死。

周郁舒见人无辜想说什么,她打断道:“自认倒霉吧。”

说谁不好,说程季青。

连她都得掂量了,何况是他们。

尤其这个敏感时期。

白新回到办公室,没睡好,有些焦躁。

手机在桌上嗡嗡作响,好几次,她才拿起来。

唐佳不知何时拉了一个群,童言希和周郁舒也在群里,说的是过年的事。

往年她也不掺和这些,春节团圆这种节日与她无关。

她揉了揉眉心,转头去看窗外,雪刚停下,对面的高楼上有一层浅白,模模糊糊的。像迷了眼睛。

不久之前,她以为她能和程季青一起,一起过圣诞,一起跨年,一起过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