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左右为难,瞅瞅两儿子一声不吱,俩儿息妇也都低着头拽着自己家孩子。
唉……张老汉无声叹气,眼神飘向人群后的大丫“大丫儿你来。”张老汉出声。
众人听此纷纷回头看着门口的张兰花,张小妹一家子顿住了哭声,李桂花不晓得君舅叫闺女干啥?
众人目光齐刷刷盯着她,她不适应这样被过分关注的目光,硬着头皮挪步走到张老汉跟前。
张老汉看着大丫儿又是一叹“大丫儿,你看这事该咋办嘞?”
哈?众人一愣,这么大事问兰花一孩子?阿翁也太……太不着调了!
她眨眨眼“大父,您咋想的?”她没直接回答,因为她不知道张老汉是想留张小妹一家子还是不留。
张老汉闻言抹了一把脸又是叹息一声“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嫁了就是别人家地嘞。可她咋说也是俺闺女,是你阿翁你叔父的女弟……俺想着你跟冯掌柜的熟,你能不能去求求冯掌柜让你姑一家子留下来?”张老汉不敢去求冯掌柜,他也不熟悉这榆城,关键时候还是要靠着这个孙女。
她没有立刻应声,大脑飞速运转。其实留下张小妹一家人并没什么,只是这房子一共四个屋子,她好不容易和张小米算是有了独立的空间,如今张小妹一家要是来她和小米又要跟着父母一起睡了。
张小米一个孩子自然不会挑这些,可她灵魂是五十多岁的人,让她和张大顺夫妻俩睡在一个炕心里很别扭。
可这点别扭和张小妹一家子活路比起来也就微不足道了,张家人此刻眼巴巴瞅着她,尤其是张小妹一家子,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望。
她圣母心么?不,她不是人人都能救的圣母,只是张小妹一家人并没有伤害过她什么,如今能帮上一把或许能救人一命。
撑死了说她这叫善良,她最终点头“我明日就去找冯叔。”
“好,好!”张老汉激动的拍着腿。
张小妹哇的一声又哭了,她直起身抱着兰花激动的保证“兰花,姑姑定会记住你的好.....”
王婆子哽咽的拍着兰花的后背“大丫儿你放心,以后大母对你好,谁敢对你不好大母第一个不答应!”
张大安此刻内心复杂,妹子受苦他也不忍心,可一大家子都留下.....这往后张家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其他人怎么想她不知道,晚上她又和张大顺两口子挤一个屋了,李桂香挨着她特意压低着声数落她,生怕一墙之隔的张老汉王婆子听见“你个死丫头,你咋就答应嘞?你姑可怜咱家就不可怜啦?她们一大家子多吃一口,咱们就少吃一口!这日子刚刚见点亮,你说你个死丫头瞎答应啥?”
她无语的小声嘟囔“我能不答应么?大父大母都想留姑姑一家子,就算我不答应大父大母也有办法让我应下。”
“哎....”李桂香叹息“俺咋不晓得,看你姑一家子遭罪俺心里也难受,可家里的粮食就这些,咱们现在又没地,他们一大家子来了以后咋活嘞......"瞥了一眼旁边已经打呼噜的张大顺李桂香继续嘟囔”阿母啥也不求,就盼着你再等两年说门好亲事,嫁个能吃饱饭的人家阿母就放心嘞!“
她侧着身子拍拍李桂香的肩膀”阿母你放心,以后有我会让你吃饱饭!”
“吃饱饭......”李桂香轻轻的呢喃这三个字,她都这把年纪了,饿了小半辈子了,还能有吃饱那一天么?..........
翌日一早她推着独轮车出发了,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她穿了两件单衣外面套着纸衣服,上身还好就是冻脚,要是过段时间下雪只怕会更冷。
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愿意出来。
冯叔和阿来,张庖丁,刘庖丁也早就套上了纸衣服,真没想到连冯叔这样的掌柜都穿纸衣服,难道不应该穿厚实的比纸衣服保暖的衣服么?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嗨,哪有你说那样保暖的衣裳?厚实些的绸缎那都是极富贵人家,或是皇亲贵胄才穿得,咱们老百姓哪买的起那样的衣裳!”冯叔笑她啥也不懂,一边给她结账一边给她解释。
“您还不算极富贵的人么?”她不解,冯叔管着这么一家火爆的酒楼挣得还能少了?
冯叔自嘲一笑“我是什么极富贵的人?我虽是自由民,但东家雇佣我打理这松仙楼,那我就属于商贾贱民,每月要缴纳算钱的。”
“算钱?”她不解。不是儿童和成人缴纳赋税么?
冯叔坐下很是有耐心的对她道“朝廷律法规定,凡属工商业主、高利贷者、囤积商等,不论有无市籍,都要据实向县衙呈报自己的财产数字。
二缗以上的财产要上缴一算的税。小手工业者减半,每四缗收一算。农户则不用缴。
县衙规定商人财产每两千钱,抽税一算(20钱)手工业者的财产,凡四千钱,抽一算。
别看我负责在这里收账,想些赚钱的法子,看着似比起一般百姓能多挣些钱,可每月扣除缴纳的赋税剩不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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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给东家干活的,不必在地里刨食受累,可也没有尊严,咱们大夏朝商贾、医工、庸客、庸保……皆属贱民,不可穿有颜色衣裳、不可坐车、不可穿丝绸……”
万万没想到医生也是贱民???她紧张的看着冯叔“那我贩卖白菘也要缴纳算钱?”
冯叔点头“自然,不过你如今只算的上小手工业,每四缗才收一算。
切记要去县衙缴纳,缗令规定:隐瞒不报,或呈报不实的人,罚戍边一年,并没收他们的财产。有敢于告发的人,政府赏给他没收财产的一半。”
……夏朝再一次刷新她的认知。
结了账离开松仙楼,一早上冷冷清清的一条街.....
人活着就是这样,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各有各的不容易。
掌权者不断从老百姓手里压榨剥削,普通百姓活的如何,掌权者又哪里会那么在意。
或许只有皇帝活得才能随心所欲一些,不为斗米而折腰,不需要缴纳各种赋税,也不需要那些承受那些限制贱民的条条款款,不怕得罪权贵反而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杀予夺。
一路唏嘘不已,来老榆街久了也知道谁家的东西好吃,谁家的东西做的不行。
街中间有条胡同里面有一家卖包子的就不错。
她拐进胡同来到卖包子的地方,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她买了四个素馅白崧包子,别看他家的包子味道还行,但是那肉的腥臊还是掩不住,她不喜欢。
趁着包子热乎她蹲在门后躲着风迅速吃掉两个,剩下两个她揣进怀里进了空间。
她到家第一时间就被王婆子喊进了屋,张小妹一家子都在屋里,她一进屋一屋子人眼巴巴瞅着她。
“咋样嘞大丫?”张老汉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副表情生怕她说出啥不好的消息。
“大父,冯叔同意留下姑姑一家子……”她还没说完,张小妹激动的拉着她“是真嘞大丫儿?”
她笑笑安抚激动的张小妹“姑是真的”她又看向同样激动的张老汉“大父,冯叔说,咱们租赁的这个房子一月租赁是七百钱,已经交了一月的租赁费,押金当时付了一千钱。
冯叔说,原本他想着每月的租赁费他来出,咱们只做好腌酸崧的事就成。
如今他想着房子的租赁费还是咱们自己来出,一棵酸崧他按七钱收,每日还是要二十棵,至于冯叔之前垫付的银钱咱们可以慢慢还。”
“啥?七百钱?这房子要七百钱?天杀地,咋这贵嘞?”王婆子不敢置信的大叫一声。
张小妹两口子也吓了一跳,七百钱?他(她)们见都没见过这么些钱嘞!
张老汉差点从炕边上摔下来,惊的语无伦次“冯掌柜不满意咱家嘞?不想让咱们住嘞?七百钱……咱们张家活不下去嘞!”
她赶忙拽着张老汉安抚“大父,大父你听我说,一棵七钱,一日就是一百四十钱。
租赁一月七百钱,一日不过二十五钱就够了。咱们每日留下二十五钱租赁钱,剩下一百多钱都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可以买白菘和盐继续腌酸崧卖给冯叔。”
啥?一百四十钱每日?几人又是一惊,张老汉紧张的看着她“大丫儿,你说地真嘞?每日能有一百四十钱?丫你咋算嘞,晓得每日的租赁钱是二十五钱?”
哈?轮到她懵了,这有啥算不出的?九九乘法二七十四啊……
突然她反应过来,这夏朝此刻的算数应该是什么样的?九九乘法表肯定是没有的。
不说其他,就说她一个庄稼人还是个孩子又没上过学她咋会算数的?
她抿了抿唇“冯叔是掌柜,他最会算账了,他教给我的。”
“怪不得嘞……”张老汉这才了然的点头,“那你可要跟着冯掌柜多学学才好!每日有一百四十钱,那这租子咱家倒也不愁嘞!”这回张老汉的心放了一大半。
王婆子听得云里雾里,满脑子还围绕着七百钱的租赁钱转,直拍胸口顺气。
张老汉放了心,一家之主的威严又摆上了“小妹一家子就留下嘞,往后多干些活别叫你两个嫂嫂说闲话。”
“当家的这租子……”王婆子急急的要说点啥就被张老汉打断“俺晓得咋办!”王婆子只得闭了嘴。
张小妹激动的直掉眼泪,孟石头心里感动面上对张老汉也是感激涕零。
她原本还想着这房子的房租钱以后她来付,到时候月月从张家这里扣除就成。
张小妹一家子留下来,张老汉让她去求冯掌柜,她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这个决定。
张小妹一家子留下来她没什么意见,可万一孟家人日后找上来,也来个哭爹喊娘的投靠,到时候又让她去解决。
一次谎言要用无数次谎言来解决,她自认没那个脑力记住她撒过所有的谎。
这房子往后就让张老汉自己做主,谁留谁走那也是张老汉的事了。
王婆子瞧着闺女一家子还穿着单片子,别人她不心疼,闺女和狗蛋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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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扯着张老汉袖子凑近他耳边“当家的,这都冬了咱闺女咋还穿着单片子嘞?”
张老汉斜瞥一眼王婆子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说话。
嫁进张家几十年,王婆子是怕张老汉,但也晓得张老汉啥样,见他不吱声就晓得他这是同意。
王婆子连忙下地拽着张小妹,叽叽咕咕出了屋子往另一个屋走。
没她啥事了,想回屋却发现也没地方可待。
酸菜缸里如今都有酸菜,又都不用出去干啥活,这不就全都在家待着。
连她想回空间都没地方躲藏,真后悔当初怎么不租赁个更大一些的房子。
这么多人都堵在家里,热闹倒是真热闹,每天闹哄哄的,可她想要个独立的空间也没有了。
不行,还是要给张家人研究点什么挣钱的活计,如今张小妹也来了,这腌酸菜几个女人其实就够了。
张家这帮男人总要有点营生干,她这几日总在研究这事。
思来想去目前没有什么可以进行的项目,不是没想过做点什么吃食让他们去出摊。
可她胆子还是有点小,这年头地痞流氓、衙役权贵、哪一个不比她们厉害。
出摊有可能要面对的就是地痞流氓,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衙役。
这帮人最黑暗,见不得你好,挣点小钱还要打点他们,一个弄不好有可能就像缠上蚂蝗,附在身上吸干她们的血直到没有利用价值。
尤其是今个听了冯叔的一番话,她对夏朝又有了一些了解,经商为贱民,她小打小闹还没什么,往大了做那可就是正了八经的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