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场墙台高筑,足有半个国舅府大小,一群奴隶置身其中,仍显得空空荡荡。
昆仑奴气力大,耐性足,用万良辰的话来说——“是天生的奴隶”。
他们中绝大部分出生时便被卖做奴隶,靠气力取悦主人,一生不得自由。
长期高压震慑,对于潜在危险的感知便异常敏锐,狩猎场内冷冷清清,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坦然认命,而被围在中间的那名奴隶,此刻正悄悄观察着四周。
围墙一侧,木门缓缓打开,露出黑漆漆的门洞。
一名奴隶悄悄侧过头,低声颤抖道:“苦生,我怕。”
被围在中间的昆仑奴将手臂紧了紧,凌乱枯燥的黑发散落在他脸上,恰好将两道锐利的目光遮住,半晌后,男人才幽幽回答道:“待会离我近些。”
这话语掷地有声,却并不能安抚对方的恐惧,一声嘶吼从门洞内传出,那奴隶忍不住浑身簌簌发抖,带着哭腔问道:“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死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被称作苦生的昆仑奴仰头看了看天,黑发遮掩下的眉头皱了皱。
嘶吼声再次传来,在奴隶们的注视下,一只吊睛白恶虎缓缓从门洞内走出,虎啸山林,万兽称臣,有人受不了这般压迫,瘫软在地上。
苦生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推了身旁奴隶一把大叫道:“跑!”
一场人虎之间的追逐立即展开,哀嚎声此起彼伏,万良辰居高临下,冷冷俯瞰,嘴角露出兴奋的怪笑。
纵然体力远超常人,终究敌不过百兽之王的凶猛攻势,片刻之后,狩猎场内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具尸体,奴隶苦生一边拼命狂奔,一边不时回头查看,眼见族人纷纷丧生虎口,眼角便不争气地湿了起来。
族人殒命已十之八九,剩下的都是体力耐力极好的精壮男子,这些人有的攀上猎场岩壁,有的身形敏捷难以捕捉,人虎追逐的游戏渐渐陷入僵局。
万良辰嘴角微扬,轻轻挥了挥手,猎场围墙上立刻出现一排弓弩兵。
箭如雨下,墙壁上的、奔跑中的纷纷跌落,随着一声惊恐的吼叫,与苦生关系最好的那名奴隶也跌入猎场。
虎首鬼面,獠牙毕露,浓重的喘息裹挟着恶臭口气迎面喷来,那奴隶带着哭腔叫道:“苦生,苦生……”
苦生回头,瞳孔中映出的却是同伴在虎口挣扎的痛苦模样,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那畜生张开血盆大口,只一下,几乎吞没了那人一半的身体。
那奴隶下身已然被吞没,上身却还在拼命挣扎,鲜血喷涌而出,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只好对着苦生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哭道:“跑吧,跑吧……”
苦生痛苦不堪,却也知道再无留下的必要,这一路走来,他为保护族人委曲求全,却丝毫未起作用,反而眼睁睁看着全族惨遭屠戮,如今再无拘束,便恶狠狠地看了看高台上的万良辰,一跃攀上狩猎场,撒开双腿向内城跑去。
万良辰笑道:“有趣,有趣,抓回来,我要活的!”
几名高手应声而出,向苦生消失的方向追去……
许经年近日心情不佳,自打领了调查南郊刺杀案的差事,他便成为京城各方势力重点关注的对象,一晃数日过去,案件毫无进展,令他如鲠在喉。
结合自己手中掌握的信息,刺杀的背后主使呼之欲出,正是德王一党,然而要不要查下去却是一大难题。
高处不胜寒,他势单力薄,在朝堂毫无根基,如今虽得了圣宠,却并无与德王党正面交锋的底气。
大祭司早已逃回大藤峡,证据难以寻觅,即便强行而为寻得证据,倘若万贵妃来个弃车保帅,将万良辰丢做弃子来保全德王,自己从此便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清宫一百多条人命,绝不是一个万良辰能抵消的,皇宫之中该陪葬的还大有人在,此时暴露绝非良策。
这般感觉,如同儿时被刺云道长小考,明明知晓答案,被旁边满脑袋浆糊的怀安一个瞪眼便吓了回去。
林梦安瞧出老爷心事重重,自然小心伺候。许经年不喜人多,搬入新宅后即命人砌筑围墙,将后宅五间琉璃瓦房连同院子单独隔断,只留一扇门与中庭相通,如此一来,后宅便成了隐在许府内的独立小院。
这小院虽与文礼胡同的小院面积相差无几,但内里景色装潢却天差地别,偌大的小院中只住许经年与林梦安主仆二人,其余下人未经允许不得入内,如此这般,便再次向阖府昭示了林梦安的地位。
却说苦生自狩猎场逃出,一路拼命狂奔向城内跑去,万良辰手下几名高手穷追不舍,苦生慌不择路,一头钻进城中一处高大宅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