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秋兜里装着1600元钱,可说是身上带着巨款了,加上天气热,只穿了一条长裤,钱放在裤兜里,鼓鼓的,很不安全。
他知道,这两年治安有些乱,正因为这样,才实行严打,而此时的严打刚开始,很多年轻人根本没有在意这个严峻的形势。
比如,王安生这类混混等人,根本还不知道死活,只顾着逍遥,甚至不惜以身试法。
这类人当时还很多。
这些人要是发现一个人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不尾随抢劫才怪!
刘德秋有着过往的历史经验,他知道这个时期,财不露白是非常重要的。
刘德秋没有直接去购物,而是先回到家里,把钱藏好了,再出门购物。
正好明天周末,读书的刘德英会回来吃晚饭,他想给“妹妹”一个惊喜。
他先看了看米缸,里面剩下的大米也不多了,觉得先买些大米回来更显得重要。
母亲看见买了大米,吃饭有了保障,看见又买了猪肉时,才不至于说,饭都吃不上,却买那么多猪肉。
去粮站买大米需要粮票,但是,也有集市上卖大米,当然也要贵一点。
农工五八型号的大米在粮站买,一斤一角五分七,最后精确到分的时候是四舍五入,不是收尾法。
刘德秋到了集市上,也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大米,集市上的大米都是装在不透明的黑色布袋里,防止有人来查的时候,背着就跑。
问了大米的价格,二角一分钱一斤,他也不讨价还价,称了二十斤,四元二角钱。
他想,家里会有分发的粮票,有了这多出的二十斤大米,以后煮饭也就不用那么斤斤计较,多煮点大米,也不会造成月末的饥荒。
刘德秋为了稳妥起见,他买了大米没有直接去买猪肉,而是把大米弄回家里,然后再去买猪肉。
食品站买猪肉需要猪肉返回票,凭着这个票,一斤猪肉是八角二分,即使有这个票,去迟了也不一定能够买到。
但是,这个时候集市的猪肉不像粮食那么查得紧,几乎是放开卖了,只是价格有点贵,集市上一斤猪肉要一元到一元二角。
刘德秋走到卖猪肉的案板前,看着猪肉,问了价钱,然后指着一块足有三四斤的猪肉说:“这块猪肉给我称了。”
这是一块靠近猪头的猪肉,有瘦肉,也有肥肉,肉质很松。
刘德秋知道,光吃瘦肉不行,刘淳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猪肉,吃瘦肉,根本没有油水。
他的手一指,话一出口,卖肉人看着他,有些不相信:“你说,这块猪肉你都要了?家里做喜事?”
卖猪肉的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平时,哪个家庭能买这么多猪肉?
“是,姥姥过生日,有客人。”
刘德秋笑着撒谎说。
“好呢!”
卖肉人听了,很是高兴,过称,算账,收钱。
刘德秋付了钱,拉开一个不透明的袋子,把猪肉装了进去,然后,把袋口锁紧,那种袋口有带子的锁口袋,然后快步回去。
路上,有人问他去干什么了,他只是含糊地应答着,听不到具体的信息,人已经擦身而过了。
刘德秋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口袋里装的是猪肉!
回到家里,他拿出猪肉,洗净了,切好,炸出一点油来,然后把切好的猪肉翻炒了,再装好,免得变质。
这些猪肉,中午不能吃,要等到晚上再煮,为了防止贪吃的刘淳,他把炒好的猪肉藏在了自己的睡房里。
装猪肉的袋子洗干净了,晒着。
雷琳回到家里,看见刘德秋已经做好了中饭,顾不上擦汗,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做饭了?”
“你忘记厂里给我放几天假了?”刘德秋说着,过去从雷琳的肩膀上把泡沫箱子拿下来。
雷琳愣怔了一下,笑着说:“看我这个记性,你昨天跟我说过了,厂长给你放假了,也是,要新婚了,新婚假期。快拿碗来,我把白糖冰水倒出来你喝了。要不,他回来又会喝光了。今天冰棍好卖,没有多少冰水……”
“妈,我买了二十斤大米,集市买的大米。”
“你,你结婚还要钱,你那点工资,唉,你爸爸要是争气就好了……”
“妈,没事,结婚反正不要彩礼,以后,你煮饭可以多煮点米,你不要总是吃不饱。”
刘德秋看着这位“妈”,心里会隐隐作痛,甚至已经把她当成了亲妈,想着她平时有好吃的总是让给这个,让给那个,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却要起早贪黑,夏天卖冰棍,冬天做布鞋卖,想着就心疼。
话说出口,忍不住想流泪,便调转头,装着去拿碗,走了几步,擦了眼睛,劝自己不要太脆弱。
冰水倒在碗里,只有小半碗。
“徳秋,你快喝了冰水。”
“妈,您喝吧,我没有上班,不渴。”
“你不喝,他回来了就没有你的份了,快点喝了,帮我数数钱。”
雷琳端着碗递给刘德秋。
刘德秋知道,自己不喝了,妈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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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推辞,端着碗喝了一半:“真甜,透心甜。妈,你喝。”
“我吃过冰棍了,你喝完,快喝完,好帮我数钱了,看今天上午这一箱挣了几角钱,下午要是能够卖两箱,明天去买点猪肉吃,贵点也就贵点,你妹妹也好长时间没有吃猪肉了。”
雷琳说着,手推着碗。
刘德秋不想再推辞,要不,妈话更多,自己真会忍不住在她面前流泪的。
一口气喝完了冰水,帮着数钱。
钱数完了,雷琳有些不相信:“不会这么点钱吧,你再数数,看数错了没有?”
雷琳盯着刘德秋又数了一遍,还是那么多钱,她苦着脸说:“怎么会这样?卖了一箱子冰棍,怎么只挣了三角二分钱?不应该啊!”
“妈,算了,别去想了,挣钱了就行。”
刘德秋以为她找钱的时候弄错了,所以挣得少了。
“不应该啊!我想想!难道,难道是他……”
“谁?”
刘德秋看见妈迟疑着,不禁问道。
“还能有谁!你爸爸,他帮着我卖了会儿冰棍……肯定是他!”
雷琳说着,有些咬牙切齿。
刘德秋看着雷琳说:“他帮你卖了会儿冰棍,你当时不在?真是这样,这个钱,肯定是对不上号了。”
“我去厕所方便了。但是,我的钱袋子没有给他呀!我去了也就一会儿,不过十多分钟……”雷琳还是有些不解。
“妈,你去了十多分钟,你说,他要是原价叫卖,这个时间能卖出多少支冰棍?”
刘德秋提醒道。
“这个挨千刀的!他,他肯定是降价叫卖,把卖冰棍的钱拿走了!他竟然告诉我一根冰棍都没有卖出去,还一只手拿了一根冰棍才走!唉,这辈子怎么就摊上他了!明天又不能买肉吃了,要不,钱不够花……”
雷琳说着,神情黯然。
刘德秋很想告诉她,今天晚上就有猪肉吃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妈是刀子嘴,豆腐心。
自己要是说出来,娘忍不住嘴,透了风,刘淳回来知道了,闹着要中午吃猪肉,妈肯定又会依了他。
刘淳分开两餐吃猪肉,恐怕四斤二两猪肉,他一个人都会占三斤半!
“妈,暂时不吃猪肉没事,再说,过两天不是有猪肉吃了吗?那个猪肉可是在你计划中的。”
刘德秋安慰着妈。
“你说的是你们结婚的时候吃猪肉?唉,你是不知道,我就是想明天买点猪肉吃,让他先吃了猪肉,到时候能够忍着点,别像饿死鬼一样,在新媳妇面前丢人现眼!”
“虽然你结婚不摆酒,只是我们一家人,但是,你媳妇刚来家里,要是看见你爸爸那么狼吞虎咽地吃肉……不说了,不说了,说起他那个挨千刀的,我就来气。”
“妈,你别生气,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在结婚前,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刘德秋笑着说,他还是不能告诉妈,已经退婚了,自己买了猪肉,他怕说了出来,晚上的猪肉都吃不好。
如果!
妈知道自己工作都不要了,会更加生气。
但是!
纸终究包不住火,自己辞掉工作和退婚的事,用不了两天就会露馅,刘德秋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妈,希望她不要急出病来。
刘德秋其实也在为这个事犯愁,什么时候说合适?什么时候告诉妈实情,她能够心平气和一点?
刘德秋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毕竟,这是新鲜事,过往的历史里没有发生过!
雷琳听了刘德秋的话,并没有消气,也不好在儿子面前继续诉苦,她看着刘德秋说:“吃饭,不要等他!”
说完,她洗手,还真自顾盛饭吃起来。
她这样做,算是对刘淳的惩罚了。
刘德秋往雷琳的碗里夹了一点豆腐:“妈,你别顾着吃白饭,吃点菜,你给他留再多的菜,他还是会怪你吃饭不等他。”
雷琳看刘德秋一眼,说:“你多吃点豆腐,这个也很有营养,不要给他留多了!”
说是这样说,自己却是吃两大口米饭后,才夹着碗里的豆腐咬了一点儿。
刘德秋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也不再说什么,只顾低头吃饭。
雷琳很快吃了饭,喝了水,看了看桌上还剩下的大半碗豆腐,似乎消了气,说:“徳秋,你吃饭后,他要是还没有回来,你把豆腐放在饭锅里温着,我去冰棒厂了。”
“妈,这正中午的,太热了,容易中暑,你还是午睡一会儿……”
“中午放学了,孩子们都在家里,冰棍正是好卖的时候,你放心,妈的身子硬朗着。”
雷琳说着,早已把泡沫箱子的带子挂在了肩膀上,一手扶着箱子出门了。
刘德秋感觉到雷琳跟自己前世的母亲一样,像个陀螺,生活像是抽打她无形的鞭子,她总是不停地转动着,除了睡觉,没有歇息的时候,此时,他真的对雷琳有了亲妈的感觉。
妈,前世我为了奋斗,没有好好地孝敬您,这辈子,我把她当亲妈好好地孝敬,弥补前世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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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秋前世出生在农村,他十二岁的时候,爹走了。
娘没有改嫁,拉扯他,送他读书,一心想他能够娶上一个好媳妇,过上好日子。
但是,刘德秋心思大,他奋斗到三十岁的时候,事业刚有起色,他娘想让他结婚,可他却想,事业有成了再结婚,然后让母亲享受天伦之乐,好好地孝敬母亲。
谁知道,自己三十七岁的时候,唯一的娘亲也离去了,娘离开的时候,连想看看孙子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前世尝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滋味的刘德秋,想到这里,看着碗里的米饭,难以下咽。
“你个臭小子!老子和你娘都还没有回来,你自顾吃饭了!”
心里想着,正难过之时,一声吼,一个身影进门了:“不孝之子,我们都白养你了!”
刘德秋抬头盯着刘淳:“我妈被你气得吃了一口饭,去冰棒厂了!你借口帮她卖冰棒,把卖冰棒的钱都拿走了……”
“你小子胡说什么?老子只是路过的时候,帮着她看管了一下箱子,钱袋子没有离开她的身,我怎么拿钱?”
“不跟你臭小子说!你别把豆腐吃完了,老子还要送酒呢!”
刘淳自知理亏,说着,自己去了厨房拿碗筷,也没有像以往那个大老爷样,喊刘德秋给他拿碗筷,摆酒杯。
当然,主要是昨天他发现刘德秋竟然敢朝着自己瞪眼睛,反抗了,他上午的确做了亏心事,心虚。
刘德秋瞪了刘淳的背影一眼,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碗里,站起来,离开了饭桌,出门蹲在走廊上吃起来。
前面的平地上,有几个小孩子趁着放学在家的空挡里,贪玩地在平地上画出了一个长长的长方形,分成五个方块,玩着“跳房子”(又叫跳界)的游戏。
刘淳拿了碗筷,酒杯,到了饭桌前,坐在长凳子上,一只脚搭在凳面上,开始喝酒吃豆腐,也不再说话。
刘德秋正吃完饭,站起来准备去把碗放到厨房里回自己的睡房去,两个孩子却因为是否“压界”争论起来,互不相让,眼看要争吵起来。
刘德秋走过去看了看,还真是有点不好判断,小青看着他说:“刘叔,你看她的这个瓦片是不是压界了?”
“没有!还差一点点!”小柳说。
刘德秋笑着说:“我来当裁判怎么样?我用一根细棍子,沿着界线划过去,如果这个瓦片动了,那就是压着界线了,如果没有动,也就没有压着界线,你们两人同意不?”
“同意!”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说。
刘德秋拿着筷子一折,从筷子上撕下一根细细的竹片,然后沿着画出的界线画了过去,没有碰着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