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后,两人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尊高耸入云的石幢巍然屹立,这便是传说中的舍利塔。
原来,这所谓的悬铃院,竟是阳化寺存放历代高僧舍利的地方,怪不得会有武僧看守。
两人步入悬铃院内,只见其内建筑朴素无华,未加雕饰,连钟楼鼓楼也未见踪迹,颇有几分肃穆。
女子引领二人深入,一座草庐映入眼帘,其貌与巡疗司后院裴煊居所颇为相似,令人难以想象,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驯兽师,竟匿身于此等简陋之地。
女子轻启草庐小门,迎二人入内。
李稷甫一踏入,一股奇异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这香氛不似凡品,他却一时难以名状。
倒是丙丁,一语道破天机:“这不是普通的香,反而是安魂香,以往义庄的背尸人,遇到了惨死他乡之人,就会点燃这种安魂香,试图平息亡魂身上的戾气,可兽绝为何拿安魂香祭奠自己的妻子,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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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与上次见时变化不大,只是这次脸上多了一副青铜饕餮面具。
“李稷,我记得你,上次你与裴煊一起来兽庐找我借走了几头猞猁!”
听着那青铜饕餮面具下传来的声音,李稷瞳孔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不是哑巴?”
“哑巴?”兽绝轻轻一笑,从蒲团上站起,转过身来,用手扯下面具时,左脸赫然烙着";奴";字。
“奴印?”丙丁大惊,“这家伙是罪奴!”
兽绝冷笑:“罪奴?我本是太医署医官,何罪之有?”
";永淳三年腊月初七,";兽绝将虎兕的锁链拽得火星四溅,";京兆尹嫡子纵犬撕碎我儿时,便在我脸上烙上了这个奴字。";他脖颈上青筋暴起,眼里露出怒色。
兽绝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人生的至暗时刻。
永淳三年,新春余韵未散,他携礼拜访太医令,彼时他刚以医举入仕,夫人又添新丁,对未来满怀憧憬。
可就因为这一次年礼,他的人生全都毁了。
他在太医令府上碰到了京兆尹的嫡子前来求医,医令本是想提携他这后辈,便让给他主动给那畜生号脉,那畜生不知服了什么禁药,脉象亏损,却看不出实质的病来。
他便每日过府为那畜生调理身体,却不知对方早就不怀好意。
那畜生以答谢为由,在平康坊的鸿鹄楼内设宴,他酒量不好,席间便被这畜生灌醉,谁知这畜生居然派遣小厮去他家中,声称自己醉倒在平康坊,叫他妻子前来相接。
他妻子听闻此事,没有任何疑虑,连忙跟着那人乘车去了鸿鹄楼。
妻子李氏到了楼中,未曾见丈夫身影,被那小厮骗进了楼上的暖阁内,等他酒醒以后,被酒楼掌柜告知此事,心中便察觉不对,立马去暖阁内寻找妻子李氏。
兽绝回忆起那一日的画面,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等我推开那扇门,只瞧我妻子不着寸缕,浑身是伤的倒在血泊里,整个人早就没有了气息。”
他那一刻心绪大乱,惊慌失措地呼喊救命,却换来一片死寂,无人胆敢应答。谁又能预料,那恶徒竟踉跄自暖阁而出,眼神迷离而诡异,仅以一记嬉笑,说了句“你夫人很润,不错”的污言秽语,便扬长而去。
他怒火中烧,誓要血债血偿,却被对方家仆蜂拥而上,打得体无完肤。
携亡妻李氏遗体归家后,他毅然将恶徒告至大理寺,并揭露其私用禁药寒食散的罪行。他满心以为,大理寺卿能明察秋毫,为他讨回公道,却不料官官相护,案件被暗中压下,转而移交京兆尹处理。
当夜,那恶徒纠集奴仆与猎犬,闯入他家,将他殴打得奄奄一息,更纵容猎犬将他年幼的儿子撕成碎片,随后反诬他为凶手,将他投入死牢。
他几乎绝望,以为复仇无望,幸得苍天有眼,狄公回京,重审冤案,他才得以重见天日。然而,脸上已被烙印“奴”字,身份沦为罪奴,纵使冤情昭雪,也再无缘仕途。
草屋内,静谧无声,兽绝平静地问道:“若你身处此境,当如何自处?”
丙丁喉头一紧,忿忿道:“只恨不能手刃仇敌,以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