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眼尖,从一旁的帷帽摊上丢了几枚铜钱,顺手拿了两顶帷帽给两人戴上,这样便不会那么扎眼了。
两人一出金光门,立刻便被外面的喧闹所淹没。
这里是货物进入长安的主要渠道之一,又靠近西市,水陆交汇于此,胡商豪商的驼队几乎都在这里,漕渠码头上几乎停满了望不到头的各色船舶,还有许多西域外商的船队,大多数商人携带货物至此,都是想趁着长安城内的祈天大典之夜,赚上一笔。
市舶司的人马就在码头上,随着一名官员铜锣轻响,码头的商贾们如潮水般涌动,纷纷准备登记入册,只待闸门一开,船队便能浩浩荡荡驶入城中,与此同时准备进入漕渠码头的商人,亦可登记进入。
市舶司的署吏们,一手执簿,一手握笔,矗立在漕渠码头的闸口前,面容冷峻,逐一仔细查验着通关文牒与货物。
往日里,这等查验不过例行公事,但近日大典临近,巡疗司的兵马犹如发了疯般,在长安城内四处搜捕盗贼,弄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圣人震怒,各衙门不敢怠慢,纷纷下令加强戒备,以防贼人混入长安,兴风作浪。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吏迅速为一队每一曼那客商登记完毕,随即向后排招手示意。这时,一位身着双翻领栗色胡袍的胡商上前,恭敬地将过所双手奉上。
老吏接过过所,只是匆匆一瞥,便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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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过所毫无瑕疵,申请者名为吉利,乃粟特人,来自遥远的康国。此行目的,乃是从这漕渠码头购得一批药材,运回康国。
老吏仔细翻看过所,沿途关津的守官签押一应俱全。
然而,问题并非出在过所之上,而是眼前这两位客商。
老吏从事此职已有二十年,阅商队、识货物无数,早已炼就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长安西市虽为天下药材汇聚之地,但康国与长安相隔千山万水,仅凭两人之力,既无船只又无仆从,如何能将药材运回康国?即便购得药材,还需另雇船只与伙计,这一路上的成本,早已将药材价格翻了数倍。
康国百姓岂会如此愚蠢,购买这般昂贵的药材?世间又怎会有如此愚蠢的药材商人?
老吏眉头紧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胡商。此人约莫三十岁,虽戴着帷帽,但仍可窥见其面容清秀,全然不像康国之人!
老吏不动声色地放下笔簿,缓缓绕着此人走了一圈。
李稷与身后的澹烟皆是心弦紧绷,他们虽从黑市购得伪造过所,却忽略了身份上的漏洞,引起了老吏的猜疑。
“此人甚是紧张。”老吏心中暗自思量。
正当他欲上报上司之时,一双大手已悄然握住他的手。他抬头望去,只见这位汉子正对自己报以微笑。
“老丈,还请行个方便!”
李稷笑眯眯地说道:“今日开城早了半个时辰,想必老丈还没有吃朝食吧,这钱,老丈拿去,吃些好的!”说着他偷偷塞给老汉一块银饼子。
这老吏不动声色的将银饼子掂量了一下,足有十两不止,可以回去找个银器兑铺换出来几贯钱了,这一年下来家里都不愁吃喝的。
老吏稍露迟疑之色,终究还是悄悄将那枚银光闪烁的饼子纳入袖中,随即在过所上轻轻勾勒出一个遒劲的“准”字,为二人打开了通往漕渠码头的大门。
李稷双手抱拳,诚挚致谢,旋身一转,一串流利的粟特语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而一旁的澹烟,仅是淡然颔首,眉宇间不见丝毫波澜,无喜亦无悦。
在李稷的引领下,两人如同鱼儿入水,悄无声息地混入了繁忙的漕渠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