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总是以为济善道贼子只是几个潜入长安的毛贼,但老师可知长安城已经要大祸临头了!”裴煊不由得提高声调,“那些贼子向长安城内投运了不少能引起疽毒的巫蛊坛尸!”
“巫蛊坛尸?”张柬之嘴唇翕动,“此物能引起疽毒?”说着他看向了一直站在后面的澹烟。
澹烟见张柬之目光望过来,这才为他解释:“的确能引起疽毒,感染疽毒之人,不出半日便会高热,有的甚至皮肤上会出现溃乱,感染之人三到五日内便会死亡,而且此疽毒,如同瘟疫一般,人畜皆能传染。”
张柬之没有想到几个济善道小小贼子,居然想在长安城里散播瘟疫,面色严肃了许多:“药物能否阻止疽毒传染?”
澹烟摇了摇头:“没有药物,但只要人不触摸坛尸内寄生疽毒的尸体,便不会感染疽毒。”
听澹烟的话,张柬之松了口气:“那只要在大典前抓住这些贼子,找出这些散播疽毒的巫蛊坛尸,便可以避免瘟疫在长安城内出现!”
裴煊苦笑:“事情并没有老师说的这般简单,这伙贼子掳走了太医令之子,我们猜测他们是想从医令之子口中,逼问出许氏烟霞散制方!”
“烟霞散制方?”张柬之疑惑地看向两人,“这跟太医令家的烟霞散制方,又有何关系?”
“司医李稷是唯一一个知道疽毒秘密之人,据他所说,许氏烟霞乃是炼药为烟的秘方,那伙贼子是想将疽毒通过烟霞散制方炼制成可以在长安城内扩散的疽雾,一旦让他们成功,只要人吸进这种疽雾,便会让人感染疽毒!”
裴煊看了眼神色逐渐凝重的张柬之,继续说下去,“我们猜测,这伙贼子,是想在五日后的大典当日,趁着朱雀大街人满为患之际,释放疽雾,届时长安城内数十万百姓,将尽受其害,下至平人,上至公卿,乃至圣人!”
张柬之双眼逐渐眯起,嘴唇蠕动,心中思忖着裴煊所说是否太过骇人听闻。正在为二人洗茶的张若水,早已经呆若木鸡,手中洗茶的毛刷都不慎掉落在地上,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说道:“从嘉此言太过骇人听闻了,若真是如此,这些贼子简直丧心病狂,人神共愤!”说着他连忙看向父亲,“阿耶,何不尽快禀告圣人,让圣人速速转去城外行宫居住,再通知南北衙府军,阖城大索,缉拿恶贼!”
“不可!”张柬之伸手制止了儿子继续说下去,“五日后便是祈天大典,万国使臣将亲眼见证太子代表圣人为天下万民祈福,这对太子重要至极,更是向天下万民证明,圣人还政于李唐之举,如果此时将此事禀明,大典无疑会被取消!”
裴煊着急:“老师,是太子重要,还是长安城内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重要?”
张柬之看了眼裴煊,犹豫不决:“此事只是从嘉你的猜测,亦是那疡医李稷一面之词,你们谁能证明那伙贼子利用许氏烟霞散,可以炼制出疽雾?若是仅听对方一面之词,就如此兴师动众,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对于东宫而言,怕是不会再有第二次,如同大典这般好的机会了!”
张若水也犹豫不决起来:“可阿耶,若是从嘉说的事真的发生了,对于长安来讲,便是一次天大的劫难,轻则朝堂动荡,黎民死伤无数,重则社稷不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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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疗司掌州境巡疗之责,我身为医官,更不会口若悬河,十七年前山东自洛阳的那次大疫,便是最好的证明,来俊臣所留笔札中详细记载了此事,背后就是济善道贼医所为!”裴煊目光死死盯着张柬之那张苍老的脸庞,一撩长袍,跪在了对方的面前,“老师,我们输不起!”
张柬之却不为所动,白眉紧皱:“今日之事,除了书堂内我们四人之外,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见对方依旧如此,裴煊心中漫过一片冰凉,他眼神透着一股绝决:“既然老师不信,那我只能继续捉贼子,但还请老师务必帮我救出李稷,只有他知晓疽毒的秘密,若五日后我没能阻止那群贼子,保下李稷,或许还有对付疽毒的办法,老师保下他,便是保长安,保李稷便是保东宫,保社稷!”
说着裴煊遽然起身,转身便朝着书堂外走去。
张柬之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砰的一声,他手掌重重地拍在了胡床的案几上,抬头看向了裴煊:“此事牵连太大,犹如捕风捉影,就算我去求圣人,你以为单凭我一面之词,圣人会信?百官会信?只会对梁王授之以柄,给了对方攻讦我的机会,朝堂之事没有从嘉你想得那般简单,对梁王而言,你以为他在乎的是长安城内的数十万百姓?他在乎的是储君之位!”
裴煊肩膀紧绷,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是他把人心想得太过简单了,朝堂的利益,永远要比百姓的生死重要。
“此事,只能从嘉你继续暗中追查,你只要能在大典前的五日内,将这群贼子缉拿归案,毁掉那些可以传播疽毒的巫蛊坛尸,就能避免你所说的情况!”张柬之缓缓说道。
裴煊转过头:“那李稷此人?”
张柬之点了点头:“如果你所言属实,李稷是长安城内唯一知晓疽毒秘密之人,老夫会出面从右武威卫手中将他安全无虞的保下,便如你所言,保李稷便是保长安,他便是长安唯一的后路!”
张若水见裴煊头也不回的走出书堂,连忙追了上去,将前几日从寺中求来的平安符塞进他的怀里:“从嘉此去务必要小心!若是可能,为兄希望你不要参与此事……”
裴煊冲着张若水笑了笑:“阿兄,自古华山一条路,从来都如此,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了,纵是摔得粉身碎骨,我也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