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斩妖司都被道德捆绑了?”他喃喃道。
“你以为就你苦?”萧玄策也烦得不行,“你看我像不想跑路的吗?我能不烦吗?”
“最麻烦的是那些老儒。”
萧玄策目光幽深,语气罕见地沉重:“他们说你是‘气运之子、圣人转世’,必须以你为旗,重建儒门盛世。”
“你若不归儒门,他们便无意修身治国,只想上书自戕。”
“你若在斩妖司一日,他们就要堵门一日,焚书、割发、剃头、上吊——能玩出来的花样,已经有人写进折子里了。”
苏长安嘴角狠狠一抽,眼前一黑,差点原地晕倒。
““所以……现在怎么办?”
苏长安喃喃出口,声音像是被塞了层棉布,发闷而虚。
他脑中已是一片浆糊,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迟滞。
他不是怕任务艰难,也不是怕跑路麻烦——而是怕被困在“圣人”这三个字里,日日被供奉、被讲解、被当成古代活教材,连个自由打喷嚏的机会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话语带着急迫:
“萧总督,您干脆对外宣布……我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反正这事儿之前不是试过?”
“再不济,安排个替身,戴面具、披斗篷,让他在书院里晃几圈——我这边悄悄跑路……”
萧玄策听完,脸上连“你可真会想”这五个字都懒得写出来,只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字一句:
“你觉得——儒家老学究,会信‘小圣人深藏不露、低调办案’这种白痴剧情?”
“苏长安,你是低估了读书人的执念。”
他抬眼,目光不带情绪,却像钉子一样压下来:“你跑,他们追。”
“你藏,他们磕头写折子。”
“你死——他们都能在棺材前点香念经,求你尸变重返讲坛。”
苏长安喉咙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结果没憋出一句:
“近些年儒门气运日益颓靡,宗派内斗严重,连朝堂都在压他们一头。你这一首诗,就像荒年里的第一颗麦穗,被他们认作了复兴的圣迹。”
“你懂不懂——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你是……儒门最后的遮羞布。”
“你就站在那里,别人才能沿着你往前走。”
苏长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殉道者的开场白?
萧玄策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拿出一封金线朱印的密函,丢在桌上。
“帝廷来信。”
他神色一凝:“你得给我去拖住那批死咬不放的老儒前哨。你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退回去。”
“这些人若继续集结,再拖两日,朝堂都得被他们绑架。”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种画面——
自己坐在金漆马车里,被一群儒生抬着满城游走,马车顶篆刻“圣人在此”,四周百姓跪拜如潮,文人挥毫颂德,孩童背诵诗句……
在他看来,这分明是提前给他办丧,只是八十岁才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