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风赶紧上前搀着官景琛的胳膊,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好多。
官莫北来在院中,抬头望着这栋旧屋。
阴暗的天色将黑沉沉的木屋衬得更加破败,烂掉的护栏,吱呀作响的房门,罢工的电器,四处漏风的墙壁……是那样萧瑟,荒凉。 妙笔小说网
屋子还在,人已经不在了。
还有什么留的必要。
官景琛蹒跚着走过来,与他并肩站立,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个木匣子,好像魂都跟着走了,现在的他不是他,只剩一个躯壳。
官莫北脸色实在不太好看,转过头恨恨地瞪着父亲,酝酿了许久的怨恨,质问,在心口不断盘旋,几欲脱口而出。
他盯着父亲看了许久,额前的青筋突起得吓人,简直目眦欲裂,胸口不停起伏。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已经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杀了几千上万次。
如果不是父亲懦弱,他不会有继母,也不会被继母和二叔卖到大山里,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母亲尚在,人生还有归途。
恨只恨,这一切只能是如果。
风卷残云,落叶打着旋,空气中飘浮着难言的寒意。
官莫北好像石化了,僵硬着表情,也僵硬着身体,最终默默转过头,什么都没说。
眼看着父亲失魂落魄,形销骨立,三魂丢了七魄。
如今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还能说什么。
他又能做什么。
官莫北一路上都在想,回来要怎么面对父亲,要怎么发泄,怎样讲那些戳心窝子的话,一定要什么难听说什么,要让父亲痛到流血才算完。
还有什么?对,要把父亲一直当庇护所的旧屋毁掉,让他没地方躲,没地方藏,没地方怀念,要看着他痛哭流涕,看着他忏悔,看着他发疯。
他这样的人没资格怀念,没资格深情。
可是……人就是那么奇怪。那满腔的愤恨,日日夜夜的想念母亲,怨恨父亲,积聚了那么多年的怨,在刚才看到父亲的那一刻,看到他脸色灰败,像死人一样毫无生气,那一瞬间,就在那一瞬间,突然,突然就放下了。
非常无力,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咽下了这恨了十多年的怨气。
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窝囊地咽下这口气。
官莫北不禁笑起来,怀里抱着骨灰盒,笑得浑身发颤,笑这莫名其妙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宽容。
他的失态,掩埋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伸手抹了下眼睛,眼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