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还阳

云梦神泽 时宿雨 2297 字 2天前

夜漓缓缓苏醒,发现自己正身处千阙阁的密室之中,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太过冗长的梦,眼中还残留着梦里的遗憾,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流淌,打湿鬓角,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双手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仿佛魇住了一般,四肢僵直,浑身紧绷,嘴里时不时发出轻声呓语,仿佛还在梦中。

这些日子她苦苦寻找仇人,来为亲人的死找到宣泄的出口,可到头来害死母亲的竟是她自己。

若非要保她这胎,夜叶心不用将万灵珠吸入体内,也就不会受妖气侵蚀之苦了。

“不是这样的,”夜漓犹记得衡武两眼通红,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拼命摇头:“不是你的错!”

“是我!”他说:“是我为了对抗天兵,任凭叶心公主为魔气所控,最终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她!”

一时间,悔恨、懊恼、不舍一齐袭来,衡武拼命敲打自己。

“她原是不会死的,但她病得太重,见过她发狂的越来越多,魔界流言四起,说公主是神魔两族结合所生,为天地不容,身上流淌着受诅咒的血,早晚是要遭天谴的,还说就算她入魔时修为暴涨,能击退天兵,总有一天这股力量也会毁了魔界...”衡武满脸苍白疲惫:“她不想再滥杀无辜了,她害怕有一天她完全失去意识,甚至会伤害你...”

他终于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叶心公主佯败退入华音谷,本意是想做局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可惜她再次敌我不分大开杀戒...最后,最后她...”

“她是自我了断的。”当夜漓得知实情,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母亲给她留了这么多提示,她早该猜到。

或许她也是想夜漓早点看破真相,不要陷入仇恨的轮回吧,只是夜漓不能接受现实,非要制造出一个假想敌。

只要她恨着鹤青,将他当成杀母的仇人,她的心就不容易动摇。

夜漓蜷缩在密室中,她有些迷茫,过去的她被仇恨填满了,她恨天道不公,恨命运弄人,她带着恨意活着,如今这种强烈的情感忽然被抽空,反叫她失了方向,仿佛一切的意义,包括她的存在,都消失了。

这种虚无感比任何毒药和伤痛都要致命,让她一下失去了生的意志。

唯有想到鹤青,夜漓僵死的心才再一次抽痛起来,只叹这世上有太多的遗憾,误会已经让他们分开得太久了。

离开天界前夜漓不顾洛梓弈反对,执意去找鹤青,其实是想试探鹤青是否愿放下一切,与她远走高飞,却意外听到了鹤青曝露心声,便以为他假意悔恨,实则是承认自己助纣为虐,逼死她母亲,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刻,刑廉却已带着叛军踏破宫门,直逼长明殿,她差一点生死魂灭,也失去了过往的记忆,直到现在才想起一切。

此刻她只想马上回到鹤青身边,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放手了。

只是一个疑问忽然出现在脑海:鹤青为何会流落凡间?

莫非是渡劫?可他已经是上神了。

来不及细想,趁着麻木的四肢终于勉强能动起来,她一鼓作气,冲出千阙阁,一路飞掠疾行,穿梭鬼蜮,她魂归本体,原还有些不适应,飞奔一会儿,反倒觉得松快了些,不知是不是引魂珠内的元神之力增强了她的力量,一路顺手还杀了几个拦路小鬼。

往生崖上,面朝滚滚流淌着的熔岩,夜漓缓缓抬起手,不多时,一把焠着火的弯刀从岩浆中升起,通体透红,灼热散去,才显出刀身原本的模样,犹如一弯黑色弦月。

“夜漓。”洛梓弈的声音冷不防在她身后响起:“你要去哪里?”

夜漓心一沉,缓缓转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錾月在手,她无所畏惧,平静地直视洛梓弈,眼神中带着些许轻蔑之色,仿佛在说:你骗我骗得好苦,这笔账日后再同他清算。

洛梓弈凤眼微睁,一脸不可置信,显然他也发现夜漓已魂归肉身了。

他急不可耐地伸手想抓住她,生怕慢一刻夜漓就跑了,却没想到还没触碰到就被夜漓的护体结界挡了回来。

洛梓弈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夜漓不再是那个跟了自己六百年的鬼使。

魔尊夜漓回来了。

夜稠如墨,国师府偏殿,一清秀小仆睡眼惺忪地起夜,忽闻院落后有人声,心里一紧,顿时就醒了,西虞国恰逢多事之秋,国之将亡,妖孽倍出,皇宫巨变,国师至今尚未寻回,他日日魂不守舍,除了木讷洒扫及照料病患,生活便如行尸走肉一般。

小仆悄悄绕后,月光映照下,两个狭长的影子投在地面和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