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最后一丝余晖被岐斗山吞没的时候,裴献赋正舒服地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没有端正仪态,他半只腿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带着整个椅子也前后摇摆,青色的衣摆泛起褶皱又展平,周而复始,倒也没嫌无趣。
叶见山站在他旁边,清朗的声音里带着叹息:“痴者,不明事理,是非不分也。我原以为他就算破了贪和嗔,也绝不会触了痴。”
“情痴也是痴那。”裴献赋轻笑,吊儿郎当地道,“红尘情劫一到,就算是咱们厉害得不得了的大人,也难免被蒙蔽双眼。”
“可惜了。”叶见山感慨。
“可惜了。”裴献赋也摇头。
两个不相似的声音发出来,却莫名地响作了一处,像是叶见山说的,又像是裴献赋说的,尾音里带着相同的情绪,转瞬即逝。
院子里没有别人,无人惊叹这奇怪的一幕。叶见山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裴献赋却是伸手,将空中漂浮的黑气扯下来一缕,愉悦地放在鼻尖轻嗅,然后化出法阵,送它们去往岐斗山。
岐斗山上沉降着的黑气越来越厚了,可旁人看过去,只当是即将下雨的乌云,半分没在意。
楼似玉以养伤之名赖着让宋立言照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跟个大爷似的天天瘫着。宋立言也不知是愧疚想补偿还是怎么的,也就任着她作威作福,连上公堂也将她揣在袖子里,于是她就经常趴在他的腿上,听着公堂下头的喊冤声打瞌睡。
这天,她正睡得鼻子上都呼出一个泡泡了,突然就听得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大人,草民冤枉!”
泡泡“啵”地一声破开,楼似玉睁眼抬头,刚想越过公案去看下面的情况,就被宋立言一巴掌按了回来。
“老实点。”他微怒。
楼似玉扁嘴,以魂音小声道:“我想看看下头那人是谁。”
宋立言按着她的脑袋没松,神色很复杂。他可以确定楼似玉是失掉了一段记忆,不然不可能连李小二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但现在他可不敢让她想起什么,否则万一这祖宗当堂跳出去,那可就没法收拾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