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寻味斋夜话

河北,涿州。

再次收到了《收获》专号,于春来很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高兴。

谁也料想不到,这年头文学杂志还会卖到脱销。

不仅卖脱销了,人家杂志社还宣布不加印。

《天朝》第一卷专号上市两个月,读者群体竟然出现了一股“书荒潮”,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些都跟于春来没关系了,他提前订购了一整年的专号,每期杂志一出刊他就能收到,不知不觉之中竟然产生了些不可明说的优越感。

白天教学,晚上看书,连着几个工作日都是如此的生活节奏。

到了周末,他收拾的人模狗样,来到文化馆。

今天这里有场活动,市文联邀请到了省文协主席徐光耀老爷子来给他们这些文学青年讲课,于春来对这场活动已经期待了大半个月了。

“春来!”

“乐乐!”

认识两个多月,于春来和龚乐的感情进展很快,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这都要得益于两人共同的兴趣爱好——文学。

两人在文化馆门口汇合,往里走的时候龚乐怏怏不乐的说道:“真是的,那天一下班我就去书店买《收获》,结果已经没货了。我让营业员登记一下,她告诉我补不了货!”

“《天朝》那么受欢迎,一天就卖光了也正常,咱们这新华书店小,也进不了多少货。下次你想着早点去!”

于春来说完话,并没有得到龚乐的回应,他眼神瞥过去,见她神色冷飕飕的,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她这个女朋友哪里都好,就是总爱让人猜心思。

龚乐见他在那低头冥思苦想,决定给他个机会,“你的杂志都拿到了,当然说的轻松。”

听到这话,于春来立刻了然。

“那回头我把我的杂志拿给你。”

于春来眼见着女朋友的脸色从严冬瞬间化为春暖花开。

“真的呀?”龚乐笑容明媚灿烂的问他。

“当然了,你先看!”

于春来嘴上高兴,心里有点郁闷,女朋友看书特别慢,上回《天朝》第一卷看了半个月,他可有得等了。

想着不能白付出,他又说道:“等听完课,我带你去我宿舍取书。”

“去你宿舍?”龚乐的脸上浮现出狐疑,又似想到了什么,面露羞涩。

“是啊,不去宿舍怎么取书?”

于春来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堂堂正正。

“那……好吧。”

龚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于春来心里的郁闷登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对“取书”这件事的无限期待。

徐光耀老爷子是河北文坛最闪耀的星星之一,代表作《小兵张嘎》《新兵马强》《平原烈火》是几代人的回忆。

“……最近《天朝》这部小说很火热啊,你们大家都看过没有?”

“看起来大多数同志都看过了,好好。正好我们可以借着《天朝》的第一卷内容来聊聊长篇小说的创作技法……”

他来跟涿州的文学青年们讲课,所有人无不听得聚精会神,全神贯注。

唯独一向对这种事积极的于春来,今天格外不在状态,总是神游天外,浮想联翩。

《天朝》是林朝阳的力作,自第一卷发表以来便获得了文学界和广大读者的巨大关注。

但这部小说本身是超级长篇,又是分卷发表,要说盖棺定论性质的评论还为时尚早。

第一卷发表至今两个月,外界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其中好评占据了绝大多数。

等到第二卷发表,两卷书合计八十余万字,跨越了两大封建王朝的重要历史阶段,勾勒出了隋末唐初的乱与治。

从反抗专制到兄弟阋墙,李唐王朝的兴起与分裂斗争跃然纸上。

其中的艰难曲折,残酷惨烈,令人触目惊心。

正如《当代》2000年第二期所发表的评论文章《历史缝隙中的惊鸿一瞥》所写:

“兄弟相煎,父子反目,血雨腥风,剑拔弩张,翻云覆雨,王旗变幻……一幕幕家仇国恨交错纠缠,演绎着封建王朝亘古不变的畸形政治生态。

在这场重复了千百年的大厮杀中,没有人是胜利者,每个人都是悲剧性的。

李渊以为自己获得了帝位,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却不曾想亲子相争,上演了人伦悲剧,自己也沦为‘高高在上’的太上皇;

李世民以为他斩除了一切敌人,可在多年以后,他的儿子们同样不得不自相残杀……

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名字,在林朝阳的笔下被塑造的丰满而鲜活,又充满了悲剧色彩,赋予了小说凝重而悲怆的艺术基调。

同时这些人物悲剧性的命运变迁也将中华民族的历史演变与文化脉络清晰的印刻、传承下来。

读来难免让人深深感叹人生的变幻莫测,历史的沧桑无情。

目下小说仅有两卷面世,但笔者夙夜读来,却给了我多年未曾有过的阅读快感和审美享受,仿佛找到了当年品读《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红楼梦》时那种感觉。

仅此,《天朝》一书便堪称为中国文学桂冠上的‘大书’。

国人总是比较愿意、比较容易欢呼和赞叹外国的优秀作品,何时才能看到中国文学也有不逊色,甚至是超越西方经典文学的伟大作品呢?

郁达夫在纪念鲁迅大会上说:‘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同样,有了《天朝》这样足以彪炳文史的作品,而不知呵护、赞赏和热爱的民族,也是可悲的的。”

《历史缝隙中的惊鸿一瞥》是陈涌老爷子所著,作为延AN出身的老资格文艺评论家,他在国内文学批评领域的地位无需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