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一路被人群挤着向前挪动,然而此时那车辇的锦帘突然被拉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来,五指都涂着艳红的蔻丹。那手向前方一指,礼乐齐齐停下,仪仗队也定在当街,仿佛时间静止。
那站在圆台上,蒙着眼睛的歌姬此时却在台上开始飞速旋转,快到变成一道白色影子,手中牙板飞速打着节拍,像在完成什么古老的祭祀仪式。牙板敲下最后一声,她站定在台上,一手高举牙板,口中高喊一声:“噫——呀!”,另一只手缓缓降下,直指向陈默所在的人群。
那一瞬间满街人都向他所在的地方望去,他抬头看,恰巧与那歌姬蒙着白绫的眼睛相对。她在看自己,那一刻他觉得血都凉了,想跑,双脚却动弹不得。
人群马上喧哗起来,以他为圆心纷纷向四周退去。圆台上的歌姬此刻却轻轻跃起,手中牙板两片相接,弹出一把短刀。她从台上跳下,以手撑地,接着向陈默跑来,迅疾如豹。
他眼看着她向自己跑过来,脑内却响起另一个声音,是《东都》装载的程序在指挥他行动。那声音指挥他朝北跑,他便迈开双腿,不管不顾地挤开人群,向北侧佛塔所在的方向冲去。
他和那带刀少女一前一后地跑,她凌冽的刀风一度就贴着他的脖子。
他什么也不想,只是埋头向前跑,翻过了几个酒水摊,又钻过几个高个儿路人的裤裆,他使出了这辈子最灵活的逃命姿势,左冲右突,像只在猎犬追逐下勇往直前的豪猪。
那佛塔就在前方,他已经看见了塔檐上悬挂的灯盏,他却已快力竭,嗓子里一股血腥气。四周人群都逃得离他数步远,形成一堵圆形人墙。他站在中间,逃无可逃。下一瞬,颈上一阵刺痛,那刀已架在他脖子上,划破了他的侧颈。
他高抬双手,一动不敢动,只能好声好气地劝她:“女菩萨,消消气,怕不是找错人了?”
对方不说话,只是在他右腿上踹了一脚,他哎呦一声跪倒在地,随即胳膊便被攥住,大力拖着他往回走。仪仗队还停在原地,四下是诡异的寂静,只能听见旗幡在风中拍打的声音。
此时却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接着一匹血红色的大宛马像疯了似的冲入人群,将原本铁桶般严实的人墙冲开一个口,那人穿着黑衣,带着垂下黑纱的幕篱,像一柄长枪插入圆心,枪尖直指陈默。马嘶吼着在他面前站定,高腾的马蹄险些将他踩死。马上人挥鞭,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击落,接着抬手一把将他揽上马背,又抽出腰牌朝那白衣少女亮了亮,便架马掉头,向佛塔方向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