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通讯声间隔均匀地响起,黎若谷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但是等到盲音响起也没人接。

黎若谷忽然想起这是半夜,手机有可能扔在客厅之类的地方,他又拨出一个座机号码。

响了两声就接了,一个有些年迈却清朗的声音响起,“喂!”

“喂,我是若谷。”

对方仿佛有些意外地沉默了一下,最后也只是淡淡地回道:“嗯。”

黎若谷叹了口气,所以说他不想求人,这位姐夫的态度真让他难以启齿,但是他更不想惊动别人,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被困在岛上了,朋友生病,需要你帮忙。”

“嗯。”又是这个反应。

“还有——不要告诉我姐。”

黎若谷说完就耐心等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慢悠悠地说:“我知道。”

黎若谷松一口气,挂了电话。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黑板,黑得密不透风。

3 半明半昧

陶正南的面前摆着一碗云吞面,他的目光看向洞开的店门外,街道上很久都没有人经过,夜已经很深了,路灯和便利店的灯光还亮着。

他的目光又回到店里,扫过墙上泛黄的明星画报,以及玻璃下压着的手写菜单,以及桌上的半瓶胡椒粉。

这间经营了几十年的面馆,老板一如既往的固执,即使沦落到一个客人也没有,也依然不屑于迎合新时代的评价体系。

他吃一粒云吞,馅是饱满晶莹的虾仁和鲜竹笋。穷学生时期,他感恩于老板的善心和仁慈,让囊中羞涩的他也可以有尊严地饱餐一顿。

然而如果不是出于某个特殊的原因,在他出人头地以后,他是不会再来光顾这种腌臢小店的。

他的胃里装着半瓶酒,看到面汤上浮着的一层油花,再也吃不下去。

放下勺子,他睁着微醺的眼,看到钟伯端着一碗粥从后厨走出来,往他面前一送,雪白的粥上浮着撕碎的油条,冒出一丁点儿灰色的肝尖。

陶正南把粥推开,“您知道我不吃内脏。”

“我要打烊了你才来,就剩这点材料了。”

“那我不吃了。”

“阿宁就爱吃这种粥,你一口也不试下?”钟伯说完,把粥要回来,准备自己吃。

陶正南却把住碗边“这么烫怎么吃?我放凉一点。”

钟伯望着他,眼中透出感慨,“好多年没见,你果然有出息了。”

陶正南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店,“生意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老主顾病的病,走的走,年轻人又看不起我这样的小店,”钟伯叹了口气说,“当年经常来的那些少年仔,除了阿宁还经常来,别的都没见过了。”

陶正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其实我也做不动了,压面的竹竿抬起来都费力,我儿子去了写字楼上班,说什么也不接手我的店,嫌后厨肮脏。三十几年前,我开这家店,一分一角养大他,今天穿上一身干净的西装,立刻就嫌弃起他老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