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愤然不平的低哼、色厉内荏的奚落又开始如潮涌来,白玉恍如不闻,大喇喇席坐案前,酒足饭饱后,拎来那一篮石子儿,开始动工。
对面坐的那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白玉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方从那双炯炯大眼中看出衡山派掌门贺进的风姿。
正巧。
白玉扬唇,把事先藏在墙角稻草堆里的瓷瓶拿出来,倒出一颗,继而掏出方巾,咬牙撕下一条窄窄的布条,把解药绑在一块石子儿上。
狱卒在甬道入口小憩,贺进在对面闭目养神,幽幽惨惨的囚牢中,并无一人注意到这些举动。
“贺掌门,”白玉如法炮制,把一颗颗怀抱丹药的石子儿塑造好,冲对面那巍然不动的人影道,“我进来前,听闻令爱和高足越狱,意欲前往百草司中盗取十香软骨散的解药,伺机营救诸位,一同杀出囹圄。啧,胆魄如此,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
贺进听她提起女儿,双目一睁,白玉一松皮块,一颗石子儿激射而出,准确无误地砸中他眉心。
“你!”贺进手摁额头,愤然大怒。
白玉扬眉:“来而不往非礼也,贺掌门不必言谢。”
贺进龇牙咧嘴,五官几近扭曲。
白玉报复完毕,这方拿起一块藏解药的石子儿,重新搁至皮块上。
“只可惜,到底是两块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前脚才出地牢,后脚就给全殿通缉了,可惜啊,可惜……”白玉拉紧皮筋,对准贺进。
“嗖”一声,石子儿越过铁栏空隙,快如利箭,贺进这回早有防备,扬手接住,愤恼之中,便欲丢开,指腹突然抵到一处异样。
“说起来贺掌门可能不信,若不是我,令爱和高足恐怕连百草司的大门都难望上一眼,更别提潜入三丹阁盗走十香软骨散解药了。贵盟名曰‘匡义’,是匡扶大义,应也是重情重义,这么一算,贺掌门可是欠了我一大人情呢。”
贺进心头猛跳,低头把掌心之物细看后,面色大惊。
白玉又装上一块儿石子儿,朝贺进隔壁的那间囚室瞄准,那人在贺进被打时,便已开始警觉,当下喝道:“恬不知——”
骂声未完,白玉一击而中,那人虽有准备,却还是失声一嚎,惊动门口狱卒。
“那边,干什么呢?!”一个瘦高个板脸道。
“打麻雀呢,”白玉扬声道,“小哥哥要来玩玩么?”
那瘦高个一听这个声音,自也认得是哪位人物,虽然因这动静颇为不忿,却也知是上头首肯的,遂闷头不应。
白玉勾唇,侧目去看贺进。
石壁上,火把昏黄,贺进就着一片橘红光影,把石子儿上绑着的布条拆开,盯着那一颗乌黑的药丸,心口突突震动。
“贺掌门?”白玉叫他。
贺进心中惊涛骇浪,炯炯大眼一抬,满是震愕、无措。
白玉语调上扬,乖张倨傲,面上却一片寂然:“准备如何还这份情呢?”
地牢幽深,阒如无人,贺进怔然盯着对面那双冷寂而明亮的眼,心中霍然敞亮清明,一时更是瞠目结舌,面红耳赤。
在他隔壁,本该继续骂骂咧咧的那人亦陡然鸦默雀静,一错不错盯着石子儿上的那颗药丸,心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