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赵弗离开剑宗的六月三日。
六月三日的剑宗,从来都是一片惨淡,哪怕全门上下,都没有顾竟的身影。
后厨不可以准备荤菜,弟子不可以结伴嬉闹,前庭后院,必须彻底洒扫庭除,不留一丝尘垢……这个日子,简直沉重得像一个忌日。
懵懂的少年不懂,在偷偷抱怨之余,皆不约而同慨叹于师父顾竟的情深不寿,鄙薄于赵弗的移情别恋。白玉年少时,也曾在李兰泽的白衣后感叹——世间为何会有像顾竟这样痴情的人?
直到那天夜里,她在一片震天的厮杀声里走进松苑,才知道,在那些事无巨细的忌讳之后,藏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意。
那天,她换上赵弗最爱穿的黄衣,梳上赵弗最爱梳的双平髻,握着一把金穗剑,乔装易容成赵弗推门而入时,在顾竟那双苍老疲惫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种恐惧,带着恨,带着怨,带着求而不得的沉痛,以及色厉胆薄的心虚。
可是,当年理亏之人分明是赵弗,他顾竟——为何而心虚?
……
夜幕低垂,长风自苑外松林吹来,震耳涛声席卷天地。
谢昱等四名少年把守于松苑门口,白玉被拦截在外,只能隔着薄薄夜雾、重重松影,端详那间寂如古刹的书斋。
陈丑奴入内,已经一炷香有余,书斋和苑外之间隔着一道月洞门,白玉并不能探知斋内的动静,可是,她的目光依旧平静而专注地凝在那一点明黄灯火之中。
东山居士在三十年前溘然长逝,是一个模糊而又精致的谜。模糊在即便是顾竟、赵弗也不能对其死因、死况一清二楚,精致在如何江湖人如何心生疑窦,也无法推翻东山居士确已绝迹江湖的事实。
白玉以前认为,或许东山居士之死,本身只是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不关于顾竟、赵弗,不关于江湖、宗庙。可是此刻,在这片冷丝丝的夜风里,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东山居士的死,会不会与顾竟那夜的心虚相关?
风穿树叶,平静无波的书斋内突然爆发一记瓷器砸地的脆响,继而又是哗然混乱之声,白玉一凛,对谢昱道:“还不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谢昱如若不闻,仍是按剑驻守在墙下,纹丝不动。白玉压下愠恼,耐心等待,可书斋内的动静非但没有平息,反而传来争执之声。
东山居士之死或与顾竟相关的念头又一次蹿至脑海,白玉思及陈丑奴的处境,心急如焚,按捺不住直冲入内,守在门口的谢昱等人哪里会肯,拔剑便拦。
白玉不再犹豫,翻掌劈去,直取谢昱腕门,谢昱先前吃亏过一次,立刻回剑格挡,哪想白玉却只虚晃一招,在他回剑刹那腾空一翻,眨眼跃至墙头。
“你言而无信!”谢昱气急败坏,脚踏墙面,提气追去,另外三名弟子亦飞剑跟来,白玉心系斋内情形,又不想节外生枝,念头一转,索性跃回苑外。
谢昱等人一愣之下,只管去追,白玉霍然转身,出手如电,一招点穴手使毕之后,四个少年应声而倒。
风声飒飒,斋内争执声越来越大,一声喑哑、尖利的暴喝随风而至:“你凭什么不信?!”
白玉变色,飞快赶入苑内,及至书斋台阶下,忽听得顾竟在内厉声控诉:“是她、是她亲口告诉我——只要杀了师父,她就跟我双宿双飞,百年好合!”
白玉大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用你们的小爪爪来猜猜剧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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