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灶前做饭吧?
做的是什么菜呢?
清爽可口的丝瓜汤,还是下饭的肉末茄子?……
白玉心潮澎湃,牵着缰绳上山,愈走心脏跳得愈快,平生第一次明白何为“近乡情更怯”来。
一会儿该如何跟他打照面呢?
请求借宿?讨碗水喝?还是单刀直入,直接告知他:我是你的娘子,我回家了。
如果是后一种,他应该会被吓到的吧?
初见的情形突然跃至眼前,那时她重伤在身,他在水盆里洗完帕子后扭头,同她四目相对,一时竟吓得捂脸,再后来,甚至抱起水盆落荒而去……那般高大的一个人,逃窜起来,跟个小仓鼠似的……
白玉噗嗤一笑,凝重的心情好转大半,想着陈丑奴脸红的样子,唇角不住地上扬起来。
可是,扬着,扬着,那弧度忽又一下子松垮下去。
怎么能选最后一种呢?
怎么还有脸称自己是他的娘子?
……
还是讨碗水喝吧,就看他一眼,就在那小院里坐上一会儿。他是个心热的人,应该会留自己吃一顿饭。
那就再留下来跟他吃一顿饭吧。再尝一次他的手艺,再感受一次属于他、属于他们的烟火……
她还有路要走,而他也还有他的人生要过。
暮风穿山而过,铺天盖地的树叶、草丛在耳畔喧嚣,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大雨声中,蓦然又传来一声声狗吠,紧接着便是孩童的嬉笑,和妇人带有责备意味的“大宝”……
白玉一震,整个人如被冰封,僵硬地定格在山径口上。
风声骤止,在一片静默之中,妇人的声音清晰得如在耳边。
——“大宝,快别闹了,进屋盛饭去!”
——“看你把这院子弄的,赶紧收拾收拾!”
——“你又要我去盛饭,又要我收拾,那我到底干什么嘛?……”
——“汪汪汪!……”
烟囱口的炊烟还在直往云天上蹿,一点一点,一缕一缕,飘入残云。白玉定在这片热气腾腾的声音里,定睛望着那片也同样热气腾腾的炊烟,很久之后,哑然一笑。
原来,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烟火,也不再是属于他们的烟火。
——大宝很喜欢你呢。
——你何时也给我生一个大宝?
——你觉得何素兰怎么样?
暮风把田埂两侧的禾苗拔得高高,她站在一片绿海里,他也站在一片绿海里。
他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