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一震,放空的思绪收回。
旁边,驾车的陈丑奴默然而坐, 身躯安静如一座大山, 白玉顺顺狗毛, 向他挪了挪, 往他臂膀上靠去。
陈丑奴拿竹条的手微微一动, 继而也向她挪了挪,改换另一只手拿竹条。
一点一点的萤火飘浮在黑暗里, 将一辆驴车带往家去。小黄狗靠着白玉,白玉靠着陈丑奴。陈丑奴沉默如大山,白玉沉默如小山。这一夜,他们的沉默再一次互不相干, 却没有互不相让。
回到小院,陈丑奴去厨房里收来茅草给小黄狗扎窝, 白玉捧着一截蜡烛,和小黄狗一起坐在草地上,看他扎窝。
完工后,他一头汗, 白玉抽出一只手,捏起袖口替他擦汗。
陈丑奴低头来看她,他的眼睛被身后的黑夜映衬得很黑,又被面前的烛火映衬得很亮,白玉笑了笑,他终于也笑了笑。
这天夜里,陈丑奴很热情,温存后,他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夜半,白玉起夜,走到院外,看到一院子皎洁的清辉。银河横在天边,汹涌如大江,不知道牛郎和织女有没有顺利相会。白玉默默望着,忽然又转头,将这间小院一点点地看过去。屋舍,槐树,篱笆,石桌……被拴在树下、正酣然梦中的小黄狗……这些,突然间也一闪一亮起来,像变成了天上那条汹涌的银河。
白玉想,她或许也是来赴会的,赴完,便该要走。
只是这一场相会,一生只有一次,一走,便永是陌路。
***
七月八日,是个好天气。
白玉把买来的酥糖糕点分成三份,一份自己留下,一份给幺婆婆,一份给何素兰。
陈丑奴在老槐树下喂小黄狗喝米汤,喂完,走进堂屋里,白玉给他喂了一块绿豆糕,道:“婆婆最近怎么都没来看我们?”
陈丑奴嚼糕点的腮帮微顿,沉吟道:“昨日七夕,婆婆估计也赶集去了。”
白玉点头,道:“我们今天去看看婆婆吧。”
陈丑奴一怔,白玉道:“我给婆婆分了一些糕点。”
陈丑奴顺势往方桌上看去,昨日从五味斋买回来的一大堆糕点酥糖被齐齐整整地分成了三份,每份一样,均匀得像是杆秤量过。白玉跟过来,道:“还有一份是何素兰的。”
陈丑奴不作声,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把桌上的糕点拨了拨,调成了两份小的,一份大的。
白玉:“……”
糕点里有绿豆糕、米糕,糖里有桃酥、饴糖、米花糖,陈丑奴瞅了瞅,又把另两堆里的酥糖都拨过来,放进那堆大的里去。
白玉盯他:“你怎么这样小气?”
陈丑奴也盯她:“用的是攒给媳妇的钱。”
白玉:“……是你自己嘴馋吧?”
陈丑奴微一挑眉,也不否认,又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