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话里有话,张闻一能听出来,并不打算接下去,而是转身往休息室去。一来明明都已经看见亲上你了怎么说都说不清楚,既然这样不如不说;二来柳源这话横竖带着些旁敲侧推,张闻一不喜欢。
“这一周是最难熬的,还是你在这边吗?”张闻一反问了柳源,直接把柳源的话题跳过。
“是。”柳源大概也感觉出了张闻一的态度,不再提说宵夜的事情,倒了一杯热水地给张闻一,再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干了才接着说:“送佛送到西。”
张闻一点点头,沉默地喝水,对他来说不说话并不难熬。
站在饮水机旁的柳源不知道说什么,模样显得有些紧张,可目光转向张闻一之后,目光里笑意浓重起来,“你说了两次见笑了,该我说一次不好意思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回倒是直接了。
张闻一举着手中的纸杯子晃了晃,看见里面的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对于说话方式瞬间就没有拐弯抹角很欣赏,等到杯子里面的小漩涡平静下来,张闻一言语平稳道:“没有添麻烦,不必多虑。”
“好。”柳源回答的声音干脆又利落,“我跟着去病房,回头见。”
抬一抬手里的纸杯算所回答,张闻一从无菌袋里拿出手机,想问问县爷要不要拨冗来吃个午饭,又觉得既然放出去了,就不要这么管天管地,终究是县爷自己的生活。手机也不点开了,直接放兜里去。
警察姑娘很贴心交代了怎么保管身份证;银行保安很热情告诉周隽去哪个窗口要填写哪些单子;ATM机真的能把钱吐出来,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县爷很有名,办出院在结算中心还被窗口姐姐夸张大夫家基因真好,弟弟长的也好看;张闻一一如既往很抠门,跟他说自己绑定银行卡了,发个红包给县爷庆祝一下都不乐意,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点儿消息……
便民窗口、身份证、取号、办理银行卡、绑定、ATM机、结算中心、基因……
周隽在便签上把今天的新词整理了一遍,喜孃乐山甜皮鸭店的排队结束,正好轮到自己。周隽还没有说话,里面带着手套和口罩的喜孃说:“小道长你又来啦?今天你护士姐姐呢?”
“她上班呢,我买好了给她们送去。要一整只甜皮鸭,打包!”周道长已经不想解释了。想想道长也不错,来去由心、无牵无挂。
给一大包甜皮鸭拍了照,发给了点餐群又发给了张闻一。点餐群里自然是马上就有欢呼声,张闻一那边确实一点儿回音都没有。算了算他手术时间应该已经结束了呀,还是说没能结束除了意外。
周隽一边想着一边回医院,等了两轮终于进电梯之后,张闻一回了信息,文字说:“我在,等你上来。”
看到回复,心情大好,被直接挤到电梯角落里靠墙角边也没关系了。
拎着一大盒甜皮鸭上七楼的周隽又成了最可爱的人,这回没有逃脱,被菲菲姐亲了个唇印在额头上,又被婷婷姐掰过脑袋仔细看了看说:“陈菲菲,这个色号不错啊……给我链接……”
趁着二位交流货号、价格,周隽嘴里咬着一个鸭腿儿,手里捏着另一个鸭腿儿逃了出来。这鸭腿儿就两个,自己得保张闻一一个。
左右看看,张闻一压根没来。大家都吃得高兴,问哥在哪里也没人搭理。想了想,周隽又出来护士站往值班室门口去,想着他做完了手术累会不会在这儿休息,又或者和柳源在一起。柳源基本上都在值班室办公,这是周隽知道的。
门口站定之后不由得浑身紧张起来,别待会儿又被人给逮住了,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一看。周隽自己都觉得自己形迹可疑,不由地笑了起来。就这空档一不小心和一位皮肤黝黑扎着许多小辫子的姑娘对视上了。
这姑娘从电梯间过来,茫然四看的表情对周隽来说十分熟悉,这一天里在七楼大约要看到十多个,原因么,应该是在电梯间的楼层上没有看到一楼的按键。附院著名硬件设施——不是每个电梯都能到一楼。
周县爷历来亲和友善,对着姑娘露齿一笑,想着助人为乐。
哪知道姑娘却是视而不见,径直往病房那头去了。
环顾四周,今天人少了些的样子,往常都有家属坐在这边墙边的排凳上的。因为这里离电梯间近,是个大平台,窗户也大、通风好,病属们常把这儿当做吸烟区。医院大约也是知道的,实在没法子禁止,就直接增加了垃圾桶,装烟头的部分特别宽大。
“哎啊,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走路的?”一位阿姨不满的声音传过来。
周隽看过去,刚才那个小姑娘撞翻了阿姨手里纸碗装的白粥,这大中午的端着白粥应该是特意去食堂给病人打的,这时候打翻了,便是白费了功夫,还要重新再去。阿姨自然是很不高兴。
这种事情应该赔礼道歉的一方特别明显,那姑娘确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回头来死盯着阿姨,连搭把手收拾的意思都没有。
这还得了。
“你是不会说对不起啊?你撞了我总要赔个不是吧?怎么着,这是我自己倒的?”阿姨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干脆把手里端着的半碗粥也摔了,“你这样可就不好了,你不说话是哑巴啊?你家里人呢?会不会教娃娃?!”
周隽觉得这样吵吵在医院不好吧,到处都挂着要安静的告示牌,便不咬自己的鸭腿儿了,往前走去准备劝一劝。
往前走了两步,嘴里的鸭腿肉还没有咽下去,看见那姑娘从自己的腰后拿了个东西出来。只在眼前一晃,便从中拔出一把短刀来。
周隽的脚步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