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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的阳光从茜纱窗透进来,被窗棂筛成了碎玉落到桌面上。被光一晃,我有一瞬的眩晕,转而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滴落在桌上的泪水混杂了血水,浦沿开来。

萧衍惊骇地捂住我的鼻子,很快血将他的手指都染红了,他冲着殿外大喊:“太医,太医。”

我气竭地仰倒在他怀中,绚烂的天光渡上面颊,竟觉得身体好似已经凉透了一般。

这一次太医也没有足够好的方法了,秦修跪在榻前请了许久的脉,总也琢磨不出良方,他只有喟叹道:“娘娘,臣一早便说过,您的病症一定要戒忧思深虑,可是您积郁这般深,再好的药吃下去也起不了多大的效用。”

萧衍坐在榻上为我把被子盖好,蹙眉道:“皇后病了这么久,总也不见好,到底是她思虑过深,还是你们无能?”

秦修立即双膝跪地,“陛下,臣定当尽力为娘娘医治,只是……”他面露难色,支吾道:“陛下可听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一定要让娘娘放宽心。”

萧衍面色缓和了几分,挥手道:“你下去煎药吧。”

待太医走后,我看着萧衍,无奈道:“衍,我是不是太软弱了?”

萧衍目光深眷地凝望着我,许久,清幽地叹道:“人人都有软弱的时候,只不过旁人会排解,会替自己找出路,而只有你,非要硬扛着,把折磨自己当乐趣。”

我挑了挑唇角,有些疲乏无力地说:“衍,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那些助眠的药似乎对我已没有了效果,可不可以换一换,或是加重用药?”

萧衍哀悯怜惜地拂过我鬓前的碎发,责怪般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没有发觉,你夜间都是在装睡吗?”

“也就是这几日吧……”我心中有些许不安,怕萧衍会往别处联想,忙抚上他的手背,哀求道:“一定要让太医给我开药,旁的没什么,睡不着太难受了。”

萧衍沉默着点头。

幔帐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内侍罕见地慌乱,匆匆跪下,急道:“陛下,南郡奏报,康王他反了……叛军攻陷了章豫,一路北上,快要打到淮西了。”

我探起身子,慌乱道:“章豫?”

萧衍面容沉静,如深涧里见不得天日的净水,没有掀起丝毫的觳皱波纹,只轻手压着我的肩胛,将我摁回床榻上,温声道:“一切有我。”

他平开玄衣襟袂,从榻上起身,掀开幔帐,不慌不忙地踱了出去,仿佛这一切本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玄贞二年,七月十四,康王萧晔在赣州易帜,正式叛离大周。

而章豫郡因为郡守沈意清无故从任上失踪,导致群龙无首,并没有形成有效防制,大军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了章豫。

萧衍颁旨,通缉意清,责令地方州郡若有发现其踪迹者,立即捉拿,押送长安,听候发落。

而淮西那边,已接到八百里加紧的密旨,整军拒敌,决不能让萧晔顺利过淮西,危及京师。

我曾问萧衍,若是抓到了意清会如何处置他。

萧衍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孝钰,我不希望抓到他,如果抓到了非杀不可。”

我并没有意外,堂堂郡守,封疆大吏,擅离职守已是重罪,更何况还因为他的擅离职守而导致叛军不费吹灰之力攻占了章豫这一重郡,使整个战局几乎陷入被动。我曾猜度,意清的失踪或许和萧衍有关,但如今看来却又不像。萧衍与姜弥不同,他所做的每一件损人之事必然是利己的,不会费无用功。

事情演化到这一步,也唯有像萧衍所说的那样,向上天祈求意清能跑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但如今他在外面生死未卜,我却愈加放心不下,实在猜不出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为何擅自离开章豫,又去了哪里,现在到底是凶是吉。

因为南郡有了战事,萧衍案牍上的奏折成倍增加,他再也不能悠闲到翘着腿让我给他念,代他行朱批了。唯有夙兴夜寐,日以继夜地批阅,甚至有时半夜,还会被人从床榻上叫起来,只因南郡的军事奏报恰好在夜间抵到长安,没有人敢耽搁,必须萧衍来拿主意。

为了应付康王的谋反,萧衍在与突厥修好的情况下,从韶关调回来了部分兵力,以御南郡之乱。

同时命忠勇公卢芳奎率兵从南面包抄,与北面来的韶关军形成配合,将康王的军队夹在了中间。

炽热的阳光从茜纱窗透进来,被窗棂筛成了碎玉落到桌面上。被光一晃,我有一瞬的眩晕,转而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滴落在桌上的泪水混杂了血水,浦沿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