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境之没有说话。
白君复将沾在眼角的绒毛摘走,看它混在尘埃水汽中不足为提:“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宠他,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该知道的都知道。陈冬青说,要是哪天这个孩子让你爬到楼顶跳下去,你恐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时还觉得好笑,哪有父母会用这种方式爱孩子的,那叫什麽,自杀式?没有这种人,从来都没有。”
“自杀?”向境之重复,随即笑起来。如果爱等同于自杀,那他真是天天在自杀。
“何况你能完全隐瞒吗?到时正式开庭,人的嘴巴是最不牢靠的,这件事他迟早要知道,你要怎麽在他面前假装,愤怒和仇恨是藏不住的。”
向境之笑了笑:“我不记恨任何人。”
白君复不相信:“说得轻巧。以前现在,你自己或者向迩,你都能不记恨?”
向境之:“仇恨是遗传病,我不想他承担这些,所以我早早学会了不记恨。”
白君复一怔:“……那也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我没权利插手,不过像我之前说的,你已经在这条船上了,你只能往前走,下不了船,你难道要像现在这样,骗他,搪塞他?你一周以后必须得回国,就算你不回去,也会有人专程‘接’你回去,你总得在这段时间想出个办法。”
向境之感到奇怪:“话越说越不明白了,你究竟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向迩?”
白君复语塞:“我两个都关心不行啊。”
向境之仿佛茅塞顿开:“我倒是忘了,你以前还抱过他的。”
多久前的往事了,白君复瞥他:“……我都不记得了。”
向境之:“谢谢你,君复。”
白君复狐疑:“谢我什麽?”
向境之两手交叉伏在窗边,听闻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
傍晚马克小假结束,循例进病房替向迩做简单检查,期间聊到他已经尝试运动,护工面露吃惊,连声夸奖他恢复得很好,又接着低下声音,解释就按照目前的恢复进度,他恐怕不需多久就能出院,到时再想见一面就没有那麽简单。
向迩倒很乐观的,伏在床头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写在便签上送他,写完又想起爸爸前些天突如其来的“不开心”,一句随时联络在嘴边转个弯,改成:有事联系。
待半夜趴在爸爸胸口被亲嘴,他还特意将这事当作随口提起,原来只是含义简单的例行报备,听在向境之耳里却成了邀功,他是惊讶,更是惊喜,仿佛每一秒都在为这个孩子努力学着如何表达爱意的心思而心动。
可能是向境之看他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向迩忽然小声问:“我好吗?”
“你好。”
“好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