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忽然,木质楼梯被风碾过,紧跟它行进的步伐嘎吱,嘎吱,嘎吱地响。楼顶雨水滴答,淋在他鼻尖,晕开湿漉漉的一片,碎成细线往下淌,落进脖颈。

他听到风在问:为什麽不敢见她呢?

他是想回答的,但不知道为什麽自己再开口之前会先哽咽:我想离开她,她会讨厌我的,我要在这发生之前离开她。

风又问,怎麽会呢?

会的,会的!她会讨厌我的自私,讨厌我想占有她的心思,甚至连我想要牵她的手,和我的吻也讨厌。

风还是问怎麽会呢?

她就是讨厌我的。他一再坚持,漂亮的脸好委屈。

向迩那时候不明白,像他这样漂亮的男孩,永远不必担心自己终有一日,会失去他人的耐心。他的眼泪被啄走,鼻尖挨上一滴滚烫的雨,风呼啸在他耳边,捎来一句旧话:所有人都爱你,但我最爱你。

恍然惊醒,向迩捂住胸口,仰头时额角刺痛,一照镜子,是他的额头被割了一刀。

后天天气晴朗,向迩抵达陈家大门时,门边已有佣人恭候,一见他先鞠上一躬,喊他“小少爷”,接着领他在诸多神色各异的宾客面前进入正厅。

陈冬青正和两位长者闲谈,瞥见向迩进门,笑着辞了新话题,转身迎上他,揽住他肩膀示意先上楼去:“你奶奶在二楼,先去看看她,打个招呼。”

向迩点头,在一众宾客瞩目下缓步上楼,姿态不慌不忙,走着低头发现领口纽扣松了,又抬手去扣,转眼便消失在拐口。

他这一走,留下厅内议论纷纷,陈冬青被某位前辈拦住讨个究竟,他笑一笑,只道:“家里的小孩,养得宝贝,不常见人。”

“倒是长得很俊俏。”

“谬赞。”

之前陪向境之来过一次陈家,是以大致位置向迩总还记得,他顺着记忆往走廊深处去,走近了,便听见几声笑。在一房门前停了步,他探头去瞧,老太太屋里立着几个女人,上了年纪的和年轻的各有两位,中间围着一张藤摇椅,只冒出一颗银发苍苍的脑袋。他犹豫着该不该敲门,这时听见一声女人的笑,仿佛被惊着了,便后退半步,转头就走。

楼下是不能去的,那儿虽说围的多是男人,但看着装也能猜出不是什麽普通人。就刚才进门的一小段时间,他就如同马戏团里被放进观众群的小象,叫人以各种各样的眼光审查着,浑身不自在,他懒得应付这些成年人,想起二楼有条通花房的小道,索性去那儿躲一躲。

但他没料到,那地方居然也有人捷足先登。

是个女孩儿——或者说女人,生得年轻又娇俏,单看面庞不过二十左右,但看她手心一根正燃的女士香烟,动作熟练程度少说也有几年烟瘾。

场地被占,向迩预备要走,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喊:“喂,那边那个,你是谁啊?”